“嗯，不过因为年龄太小，身体还没有发育到可以使用魔法的阶段，但在魔力流动的感受上，基本是没有任何误差的，甚至可以说一旦时机成熟，就可以很快学会认证魔法师所需要的全部内容。”
“说得我也想被德米拉抓去做实验了。”
蔻蔻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但一想到要背负如此沉重的代价，就高兴不起来。
“蔻蔻，你被抓去实验后或许还是一样听不懂我话，芙瑞雅可能本就这么有天分。”
“我听得懂你话，少揶揄我啦！”
她斜眼刺了个眼神给库塞尔，而后转过身接着朝目的地走去，两人也不紧不慢地跟上。
“我们现在是要去找谁？”
“找一个典当铺的老板，他年轻的时候和‘伊甸’交情很好，运气好的话，估摸着能问出什么。”
“年轻的时候……”
露娜微微低头，回想起“伊甸”长生者的事实。
这是一个不好聊起，却也难以回避的话题，会生老病死的人眼中，长生者就像是不该存在的一群人，明明大家都一样是人类，凭什么生下来就有魔力适应性的差异？
适应性差的，就是普通人，适应性强的，即便没有到达长生者的境界，也可以通过魔力调节身体，实现更长的寿命。
历史上因为这种事爆发过许多次大型冲突，近两百年倒是鲜少，也许是大家都逐渐认清这一现象背后的不可抗性。可身为长生者就须接受送别身边挚友和亲人的未来，甚至牵扯到一个复杂的问题：活得越久，真的就越好吗？
“遇到坏人，露娜你就掏出你的干员证，吓都能把他们吓跑，就没必要动粗啦。”
“也是呢。”
露娜轻轻斜过头，配合着微笑。
“各要四串，谢谢啦。”
不知是哪传来的声，如果只是普通的交易，露娜大可当做噪音过滤，只是觉着这声线格外熟悉，便不自觉地往声音的方向望去。
“看什么呢？”
蔻蔻注意到露娜不寻常的动作，转头提问。
“有熟悉的声音，感觉是不久前见过的人。”
她试着走上前观察，没想到很快就发现了目标。想着大概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所以她基本可以断定，这并非邂逅而是那人自己找上了门。
只见一位戴着黑色鸭舌帽，穿着红色格子上衣和牛仔裤的金发马尾女子叉着腿站在炸串铺前，正从钱包里取出玛那，准备付钱。
“……”
露娜凑上前，努力让自己的身影出现在对方的余光中，女子觉察到有人在身旁，也撇过头瞧了瞧。
“呃，果然被发现了呢。”
“是谁啊，露娜？”
蔻蔻探出脑袋，迎接她的却是露娜嘘声的手势。这里似乎不是暴露对方身份的好场合，还是等炸串出餐后再说吧。
“带走还是这儿吃？”
“带走。”
“好嘞小妹，一共五百七。”
女子付过钱后，便带着笑容给了他们每人每份一串，三人看着手里的几串肉，面露恍惚。
“我们走吧？”
“嗯……走吧。”
就这样，四人一边吃着串，一边走在蔻蔻安排好的路线上，却始终心有灵犀地保持着沉默。
终于，蔻蔻的脚步停在一处拐角，从这右转，能来到一处视野相对开阔的地带，这里有一间挂满葡萄藤的凉亭，众人便在这歇息。
确认四处无人后，露娜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能解释一下吗，维尔薇小姐？”
“如你所见啦……”
库塞尔瞪大了眼睛，不停确认着自己的耳朵。
“维尔薇……是伊莎贝拉·维尔薇吗？”
“喔！”
蔻蔻就要惊叫出声，又极速用手把嘴捂住。
“是的，实话实说，我的确在跟踪各位。”
“您是知道些什么？”
“你们知道的，我都知道。”
她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反倒令三人更不安。
“没想到露娜你居然这么敏锐呢，我们明明只见过一面，而且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果然和林德伯格大人说的一样，是很优秀的魔法师。”
“呃，我还是单刀直入吧，您跟踪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你的安全用不着我来确保，露娜，我作为学者以及你妹妹的医生，跟踪你和你两个好朋友的目的很明了了，当然是想和那位‘伊甸’聊聊。
这也是为了你和芙瑞雅……”
蔻蔻两眼发光，上下打量着这位书本上的大人物，若是要用学术贡献，甚至说为人类做的贡献来排行的话，伊莎贝拉在她的眼中绝对是历史前十的存在。
“没想到我们在露娜家里的对话还能被听到啊，不愧是那个伊莎贝拉，真是有手段啊。”
“蔻蔻，对话被暴露出去不是好事吧……
还有伊莎贝拉明明是我的偶像，你怎么表现得比我还兴奋？”
“哦呀，看来你的两个朋友很喜欢我呢。”
伊莎贝拉故作羞涩地笑出了声。
“您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当然，趁这个机会，也多了解了解共和国的预备特干小姐咯。
对啦，林德伯格大人说你很久没去学琴了，即便每天都有在家中练习，也抽空多去看望一下她。”
露娜毕竟住在艾莉的宅子下，被她知道自己每天的行动轨迹是意料之中且无妨的，只是因为自己消化情绪太慢而影响到了她，而感觉有些愧疚。
“抱歉，我过几天就回署内看她。”
“没什么好道歉的，什么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很难过，更何况你还只是个孩子。
说实在的，能保持这样的心态出来寻找治疗你妹妹的方法，你已经令林德伯格大人和我很欣慰了，芙瑞雅是你唯一能有连结的亲人，你对她而言也一样，我实在不忍心看到这种结果……
所以我选择来帮你，尽我绵薄之力。”
“谢谢您的鼓励和支持。”
“那伊萨贝拉大维尔薇小姐，我来带路吧。”
蔻蔻在和库赛尔交谈片刻后站起了身，语气添了一份违和感浓厚的恭敬。
【三】
典当铺内弥漫着旧物特有的陈腐与尘土气味。头发花白、眼皮耷拉的老店主听完蔻蔻的询问，慢悠悠擦拭着手中的黄铜摆件，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他咂了咂嘴，指向墙角堆积着厚厚灰尘的藏品布。
“……哼，那疯子。”
老板的嗓音很是沙哑。
“几年前最后一次在我这落脚，留了几个破烂玩意儿
他跟我说，要去寻找‘人类的答案’，打那之后就没音信了。”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
“死没死在外面都不知道，谁也联系不上他，另求高明吧。”
希望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在蔻蔻脸上瘪了下去，库赛尔抿着唇，眉头拧成一个结。露娜站在一旁，沉默得像块石头，琥珀色的眼底藏着无法言说的重压。伊莎贝拉则在狭小的店铺内随意踱步，指尖掠过蒙尘的货架，眼神锐利地审视着每一件物品，似乎在寻找什么隐藏的线索，对老板的答案并不意外，只是眉头微蹙，思考着其他可能。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位小姐应该是
伊萨贝拉吗？”
“您认识我？”
“别您了，论资历和年龄我都比不上你，而且黑市只有交易里才有上下关系，平辈相称就好
只是没想到，这么大的人物会来我这不起眼的小店，看来同行的这几个孩子也不简单。”
“其实只有她不简单啦。”
蔻蔻在露娜背后小声嘀咕着。
“你在议会工作的时候见过我吗？”
“当时你还是彗使，二十年前典伊来奇卡里访问那时见过，我和你握过手，不像你们长生者，老了后你认不出我也是情理中的事儿，但你的容貌过了这么些年，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他眼角闪过一丝遗憾，依旧专注擦拭着手中的摆件。
“我想起来了，不过你既然身处高位，为何现在会做这典当铺的生计？”
“单纯累了，进入议会工作的的确都是些不一般的能人，强度可想而知，但对于那些天生有‘女神’加持的幸运儿来说，无论怎么干都不会劳累，我虽然曾经地位高，那也是我超乎常人头脑的功劳，我一直都很肯定天赋，那些草根翻身做人的剧本，还是看看好了。
现在我过得很清静，至少在我入土前，大概都能过得很清静，奇卡里上层有假名权，便于隐藏身份我也干了，如果问起周围邻居街坊，他们都只会回答我的假名，倒是你们，怎么知道我过去的事的？”
没想到他年纪一大把了，说话还滔滔不绝的，犟老头一样。
“我父亲认识您。”
蔻蔻回答道。
“你父亲？”
“帕黎恩·兰伊稣纳。”
“是那小子，我明白了，他做事很认真，提醒他注意身体。”
老店长略微抬起头，摘下眼镜，似乎有些欣喜，看来蔻蔻父亲是值得他信任的人。
“嗯，我会的！”
“我想问问，‘伊甸’到底犯了什么事呢？要除名一位最高委委员是何其困难”
“没什么困难不困难的，只要被查到犯了大错，中心委员会通过，上将和神督都没有免死金牌，那毕竟是‘剑’的意见，谁敢违背‘剑’的意见呢？
他杀了人，我劝过他，如我刚才所说的，我俩见最后一面的时候，他也没放弃自己的想法。”
“和德米拉一样”
露娜用手顶着下巴思考着，“灵魂”和“杀人”这两个词一旦串联在了一起，就会把人引向那个领域。研究灵魂就像毒品一样令学者上瘾，而且无一例外都是本领超群的学者，这之中控制住自己情绪的，或许会像伊萨贝拉这样名留青史，若是控制不住自己，那或许就是德米拉类的结局了。
就在这时，店铺那扇磨损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微凉的风卷着潮湿巷道的味道涌了进来。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立在门口逆光处，身材高挑，略显消瘦，穿着剪裁考究但色调暗沉的复古风衣，仿佛融入了店铺的阴影里。
来人缓缓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他有着一头鲜艳的红发和红褐色的眼睛，五官带着一种近乎非人的精致，眼神却如深潭般幽暗平静。他的视线在典当铺内快速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情绪低落的露娜身上，更在接触到伊莎贝拉审视的目光时，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店主显然认出了这个不速之客，浑浊的老眼微微睁大了些，喉咙里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气音。男子走上前，用深邃的眼神观察着露娜，余光不时撇向一旁的伊萨贝拉。
“冥冥之中，我感应到了你，有个声音在呼唤我，我想这是我的宿命
不必再费力继续寻找了，我也没必要在这做自我介绍，你们要找的人，就站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