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仙乐宫休息室的隐秘谈话仍旧还在继续。
钱焕开低声道:“自你那晚连夜赶来通知我特工总部有秘密行动后,我便紧急联络组织通报了此事。上级即刻安排其他潜伏小组进行了暗查,最终在闸北区齐家弄一家翻砂厂的附近发现了许多不寻常的人员异动。从当地的工会兄弟口中得知,近来齐家弄的街头出现了不少生面孔,都在若有似无地监视那家工厂的人员的一举一动。上级根据近期截获的一些加密电文碎片以及那工厂异常的煤烟排放量等线索推测,这里或许便是军统上沪站的隐蔽地址。如此一来,事情也就明确了,特工总部的秘密行动看来便是冲着军统而去的。”
虽说早已知晓了秘密行动的真正目的,但知晓了更多的详细内情,张怀月仍是有些心惊肉跳的后怕,她不敢想象,若这场行动针对的是地下组织,猝不及防之下,会造成多大的伤亡损失。
旋即,她又长长松了口气,没想到组织的效率如此之高,在接到她的消息之后,这么快便查明了前因后果。
钱焕开等她消化完所有信息,又接着道:“查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上级经过商讨,决定安排铜匠带领一班精干的武装队员在码头伪装潜伏。必要时,对军统的反击突围进行支援,牵制敌人。”
张怀月闻言有些紧张,“那铜匠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吧,”钱焕开安慰,“铜匠战斗经验丰富,而且事前做了完备的计划,我已经看过了,很周全,也不会暴露我们同志的身份。”
“况且,组织做这个决定也不全是因为你。”钱焕开又详细解释,“我党与国统之间虽有着洗不净的血海深仇,但如今外敌入侵,大民族存亡危在旦夕,组织上级一致决定要暂且放下恩怨共同对外。若上沪军统能成功渡过此劫保住泰半实力,对汪伪政权终归是个制衡,对我们日后展开地下工作也有益处。”
张怀月没想到组织能如此开明,心中也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她拜托地下党组织尽可能对方彦之的行动提供支持,不仅仅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的身份不至暴露。也因为与方彦之并肩协作这么久,多少了解了他的为人,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个满腔热血,有心报国的青年就这般毫无价值地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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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面上的渔船又打了一阵灯号后,灰椋眉头紧锁,他训练有素,自然一眼就辨认出这闪烁的灯光显然是摩斯密码,只是现下情况紧急,他根本无暇停下来仔细分辨。
然而,却在此时,忽听一阵‘噼啪’炸响的枪声呼啸而过,子弹并非射向他们,而是精准地打在身后追兵前方的礁石滩涂上,在追兵与他们之间泼洒出一道密集的火力网,迸溅出一连串刺眼的火星和碎石屑。
灰椋心下一惊,这枪声清脆短促,分明是‘三八式’步枪的独特声响,虽不能以此判定来人的身份,但显然这些人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
“副队,这些人似乎是让我们下水。”有组员凑到灰椋耳边小声提醒。
灰椋当然早就察觉了,只不过这些人来历不明,也不知是敌是友,他一时有些拿不准是否要听从这突兀的指引。但身后交缠的火力越来越近,追兵的包围圈越加紧逼,已经容不得他再继续犹疑。
而河面上,那艘乌篷渔船已迅速调整了方向,船舷边赫然垂下数道粗实的绳网。
“下水!快!朝绳网游!”灰椋当机立断,低吼一声,率先扑向冰冷浑浊的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