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走后,方彦之沉吟片刻,突然询问刚回到病房的张怀月,“你最近联络的那些青帮的人手有靠得住吗?”
张怀月微微挑眉,“是有什么事吗?”
方彦之轻缓地摩挲着手指关节,似在斟酌用词,“这次为了向山鹰小组传递密令,我和老杨冒险启用了一名发展不久的线人。此人是特工总部的一个食堂杂工,因嗜赌成性欠下巨债便被我们轻易收买,绝不是一个靠得住的人,所以任务完成后,我已叫组员解决了此人。只是还有一些后续手尾我们的人暂时不好出面处理,想问问你有没有好的办法?”
张怀月于是直截了当道:“你希望我做些什么?”
方彦之点点头,“这个叫刘顺的食堂杂工家中还有妻女以及一双年迈的父母,但现在军统的情报力量暂时还没有去解除危机,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渠道将这些人安全地送出上沪?”
方彦之说这些话时,身体微微仰靠,倚在床头的软枕上,目光不经意地抬起,查看着张怀月脸上的神情。
张怀月并未察觉,微微思索着道:“我现在已能驱使淮山堂以及杜老板当初秘密留给淮老夫人的一部分人手,只要不触及老太太的利益,这些人大概都能对我做到听命行事。只不过,若是通过青帮的人处理此事,消息只怕隐瞒不了多久,你确定吗?”
“唔,”方彦之点了下头,状若思考,“我其实还有几个备选方案,需要仔细斟酌一下,如果有需要的话就通知你。”
随即,他仿佛不经意般迅速换了个话题,“哦对了,那次你找人散播消息的那个桃乐丝王,是个什么底细?能保证其人可信吗?”
张怀月之前为扰乱特工总部视线,曾找人通过青帮信堂将特工总部紧急戒严之事迅速传扬出去,当时找的人正是仙乐宫的领班桃乐丝王。
张怀月略一思索,便详细介绍道:“桃乐丝王的母亲是一名白俄流亡的小贵族之女,后来迫于生计沦为舞女,戊午年间被一名晋省富商花钱包养,还生下一个女儿。但壬申事变后这晋商便匆忙返乡,抛弃了这对母女。其后桃乐丝的母亲靠着在仙乐宫伴舞独自抚养女儿,生活极为困顿。前两年桃乐丝的母亲积劳成疾,于是桃乐丝便靠着她母亲的一点人脉,在仙乐宫做了大堂领班。因她母亲疾病缠身,为了给她母亲治病,两人生活十分艰难,因此她私下也接些传递消息打探情报的私活。我打听到这些后,就通过淮山堂的关系将她的母亲送到了苏州一家疗养院养病,还承担了她母亲所有的医疗费用。如今她母亲的安危全都寄于我手,她本人也算知恩图报,应该尚算可靠。”
方彦之微微点头,张怀月做事确有一套他并不担心,但他生性谨慎,还是吩咐道:“稳妥起见,我再找人去摸摸她的底细,另外也得再安排人暗中盯着这对母女,以防万一。”
张怀月点头赞同,她把这事透露给方彦之,本就有借助他的力量和特工总部的渠道,更好地掌控桃乐丝的意图。
之前她便有意识地在地下党组织以外,经营一些完全独立、可供她个人操控指挥的人脉和眼线。淮山堂的学文学武兄弟毕竟隔了一层,且首要听从淮老夫人的指令,不如桃乐丝这般无依无靠、完全依赖于她生存的人手好用。这样一来,明面上,她在方彦之面前找人办事时也会便利许多,不易引起他对她背后真正能量和意图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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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余后,方彦之的身体已大致恢复,虽然行动还略有些不便但出院已经没有问题。于是办理了出院后,便与张怀月两人一道,第一时间备上厚礼前往张先志的府上拜访。
绿草如茵的草坪上,奶白色的洋楼墙面上镶嵌了深胡桃色的门窗,微微反射着阳光的晶亮落地玻璃窗后,厚重的丝绒窗帘拉开一半,隐约可见室内华丽的枝形吊灯和散发着油润光泽的真皮沙发。
方彦之夫妻俩正坐在这间装潢考究的会客厅里,与张先志寒暄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