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宁听着她的条条框框脸色难看,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嘲讽道:“你当你是我妈吗?管的还真多。”
张怀月自然懂得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道理,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语气微微放缓,“我并不是想干涉你的私事,但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很多事情不必耳提面命也应该心中有数,如今世道艰难,外头治安混乱并不安全,报纸上每天不是这个被绑票就是那个被枪击,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欺骗或伤害。”
张瑞宁却仿佛被她这副教导不懂事的小孩子的模样给刺到痛处,语气更加激烈道:“不劳你操心!拜你们所赐,我现在走在外头处处受人白眼,除了几个自小一块长大的同学,哪里还有什么人愿意与我为伍?”
她这段话说得又急又气,但除了被教训的怨气外却似乎还藏着些别的什么郁结。
张怀月顿时眼睛微眯,眸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试探地道:“怎么,你在外边——受人欺负了?”
终究还是年轻,张瑞宁没能掩藏好眼底的那一丝压抑不住的轻蔑和怨愤,冷哼一声,“你放心,一般人伤害不到我!你们这些人数典忘祖,为虎作伥,却天天在我面前作出道貌岸然关怀备至的虚伪模样,这世上,谁还能比你们更擅伪装?”
张怀月眼中划过锐芒,语气却愈加和缓,“这些话,都是你同学告诉你的?”
她原以为这个堂妹行事乖张仅是因为年少叛逆,不服亲友管教,却没想到她这些逆反行为的背后似乎竟还藏着些别的内情。
“没什么,你听错了。”张瑞宁却似是察觉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假做怒意上头撇过脸去,掩饰刚刚一瞬的失态,“你还有什么别的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要出门了,和别人约好的时间要到了。”
张怀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脸上的神情好一会,见她始终躲闪,心知大约应是问不出什么了,只得微微颔首,“你要出门我不拦着你,但,九点之前必须回来,否则,今后也不必再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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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已是万籁俱寂之时。
张怀月尽可能轻地翻了个身,无声地叹息一声,毫无睡意的双眼默默地注视着头顶浓稠的黑暗,实在是睡不着。不仅仅因为一帘之隔的那个难以忽视的身影,也因为白天和张瑞宁的那一番对谈。
被教训敲打过一番后,张瑞宁今日倒是乖乖地按时按点回了家,如今已在楼上歇下。但白日里张瑞宁那闪烁其辞的态度明显是藏着什么心事,她和父母关系不睦,原因恐怕也没有表面上看着的那么简单,只怕还有什么更深的诱因。就是不知,会不会给他们这本就暗流涌动的境况又平添些风波。
思虑过重的结果便是,她又再一次失眠了,只得不停地辗转反侧。怕影响到外头的方彦之,她也不敢起身亮灯,只能在黑暗里瞪着双眼,任由思绪翻飞。
深夜的寂静中,就连呼吸都仿佛清晰可闻。
然而,就在这黑暗里,却突兀地响起了一道低沉而清晰的声线,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关切,“怎么了,是睡不着吗?”
是方彦之,他竟也还醒着。
张怀月沉默了一瞬,为对方的敏锐,也为这突如其来的交流。许久过后,张怀月才对着黑暗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外间又安静了片刻,随后张怀月便听见一阵??嗦嗦的布料摩擦声,似是睡在外边的那道身影起身坐了起来。
张怀月不知他要做什么,心中略微紧张,身体也略微紧绷。
却见外间人影转身探至窗边,接着便是窗栓被轻轻拨开的声音,随即,他将紧闭的木质百叶窗微微推开了几分。
霎时间,一阵微凉而清新的夜风轻柔地潜过窗叶拂过纱帘,将屋内略显憋闷的空气轻轻吹散,带来了窗外草木的淡淡气息以及远处虫鸟模糊的啁啾。月光如水银般,透过那敞开的缝隙,悄无声息地流淌进来,在地板上勾勒出一方朦胧而温柔的亮色。
“透透气,兴许能好些。”
外间那道低沉温柔的男声再次响起,与这宁静的夜色融成一片,竟是奇异地抚平了她心头的些许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