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值深夜,明月高悬,薄云飘荡,沈府大门紧闭,四下里寂静无声。孟流景正想借着自己灵体的便利穿门而入,忽听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等他转身,便有一名身穿夜行衣的男子鬼鬼祟祟从他身旁跑过,蹲在了沈府门前的圆柱下。
孟流景看了一眼梁柱上镶嵌的云纹黄金,蹑手蹑脚凑到男子身后,看他掏出一把豁了口的菜刀小心翼翼地将黄金撬下来,又万般珍重地揣进怀里,郑重地朝沈府大门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一溜小跑着离开。
虽说达则兼济天下颇有侠客之风,但沈家这种任人自取的方式未免太过罕见,若说这主意出自个没有经过苦楚,没有吃着亏伤过心的人倒也罢了,偏偏这主意是历过偏见遭过苦难的沈仁安出的,孟流景拍拍心口,默念一句“好汉”。
怀揣黄金的男子一溜烟跑没了影,孟流景将梁柱上下打量一番,缓缓迈步朝着沈府大门走去,可这时空似乎并不想让他瞧见里面的故事,画面一转便将他带到了朗朗白日下。
烈日当头,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相貌憨厚的男子钻进路旁的典当行,典当行的柜台足有一人高,男子左右环顾,见无人注意自己,这才凑到柜台旁,小心翼翼从怀里捧出金子,踮着脚递到柜台上,诚恳道:“老朝奉,辛苦您掌掌眼。”
柜台后的朝奉头发花白,手上捧着一本书,几乎是以脸贴书的姿势阅读,却也因此更入神几分,直到听到有人说话才将视线从书上移开,眯着眼望向柜台上的物什,瓮声瓮气开口:“沈家得来的?”
男子心虚地点点头,又想起柜台高大,里面的人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只得出声应下:“是。”
朝奉没再多说,熟练的从柜台下掏出一个箱子,将金子随手往里面一抛,又从另一侧打开一个箱子,掏出一叠被白纸包好的银票拍在柜台上:“拿走。”
男子连忙踮脚将银票取来,沾着唾沫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朝奉的位置瞧不见他,只当他已经走了,就在朝奉刚捧起书准备继续看的时候,却听柜台下的男子开口问道:“这就可以了?不用留个字据?”
“哼,”老朝奉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莫非你还打算赎回去?”
老朝奉身处的是丰城唯一的典当行,见多了拿着沈家金子来典当的人,沈家金子样式精致,重量又大差不差,老朝奉便定了个能从中狠捞一笔油水的一口价,来典当的大都是些揭不开锅的穷苦人,急着拿金子换米粮活命,再加上这金子算是不劳而获,自然不会过多计较钱数,更不会抱着有朝一日将金子赎回去的念头,就算有,老朝奉也不会应允,毕竟自己低价得了金子就会高价转手卖去他处,哪有给他们低价赎回去的道理。
男子听了这话果然沉默,安静地转身走出典当行,走进长街对面的医馆。
一个面色苍白的小男孩瘫坐在椅子上,神情木然地看向朝自己走来的男子,嘴唇微动,发出的声音细若蚊蝇:“爹。”
男子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侧脸望向一旁的郎中,将手中银票尽数递出,郎中为难地看看男子,又看看小男孩,从男子手中抽出两张银票后便将剩余的银票推了回去:“剩下的这些你留着应该有用。”
男子紧抿嘴唇,喉结上下翻滚,强忍着哽咽的声音开口:“谢谢您。”
郎中也跟着抿起唇,点点头便转身走到药柜前配药,小男孩歪着头看着男子手中的银票,语气平静:“这些钱可以给娘打副好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