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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陛下骨肉,汉室苗裔,不可辱也(1/2)

初夏,成都城在经歷了一场未遂的兵变后,显得格外寧静。

李治端坐在原本属於刘永的吴王府正堂,手中把玩著一枚玉印,神色从容。

“公子,刘永已经安置在西院,派了重兵把守。”

程武躬身稟报,“只是他整日咆哮,说非要见公子不可。”

李治轻笑一声:

“败军之將,何足言勇?不必理会。”

他放下玉印,取过纸笔,“当务之急是解决邓艾这个隱患。”

他挥毫写就一封书信,交给亲兵:

“八百里加急,送往梓潼姜维將军处。”

此时的梓潼城中,姜维正与魏延商议军务。

听闻成都生变,二人都颇为震惊。

“伯约,此事当真?”

魏延拍案而起,“刘永果真谋反?”

姜维面色凝重地看完李治的信:

“文长,李公子信中说,刘永已被生擒。”

“但邓艾率部逃往绵竹,恐生后患。”

“希望我们立即出兵剿灭。”

魏延大笑:

“好好好!那我们还等什么,立刻动身吧!”

魏延立功心切,著急著想要出兵。

姜维沉吟道:

“只是……没有朝廷詔令,我们擅自出兵,恐怕……”

“伯约过虑了!”

魏延不以为然,“平定叛乱,乃是臣子本分。”

“若是坐视不管,才是大罪!”

姜维终於下定决心:“好!即刻点兵,进军绵竹!”

三万汉军浩浩荡荡开出梓潼,直扑绵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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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绵竹时,邓艾正在校场操练兵马。

“將军!姜维、魏延率大军来袭,距城已不足三十里!”

探马仓皇来报。

邓艾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沉。

他早知道刘永难成大事,却没想到败得如此之快。

“师纂!”

邓艾唤来部將,“你率五千兵马出城迎敌,务必挡住汉军前锋。”

师纂领命而去,但不过两个时辰,就狼狈逃回:

“將军!汉军势大,末將……末將怕抵挡不住!”

邓艾长嘆一声:

“天意如此啊!”

师纂跪地劝道:

“將军,不如……不如降了吧?”

邓艾冷笑:

“降?我邓士载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但他看著城中惶惶的將士,终究软了心肠。

“你要降便降吧,不必管我。”

师纂痛哭流涕,最终还是带著大部分將士开城投降。

姜维率军入城时,只见邓艾独自一人站在府衙前,手持长剑,身边亲卫早已散去。

“邓艾!”

姜维勒马大喝,“大势已去,何不早降?”

邓艾仰天大笑:

“姜伯约,我计不成,乃天命也!”

“今日事败,有死而已!”

姜维沉默片刻,缓缓抬手:

“那我便成全你。放箭!”

箭如雨下,邓艾举剑嘶吼,声震四野:

“壮志未酬,天不助我!”

“惜哉!痛哉!”

万箭穿心,这位曾经威震川蜀的名將,终究倒在了血泊之中。

姜维下马,走到邓艾尸身前,轻嘆一声:

“厚葬之。”

三日后,姜维与李治在成都相会。

两位平定叛乱的关键人物,终於在吴王府见面。

“伯约將军辛苦了。”

李治迎出府门,执礼甚恭。

姜维躬身还礼:

“公子运筹帷幄,兵不血刃平定叛乱,才是真英雄。”

二人相视一笑,携手入府。

席间,李治说道:

“蜀地接连遭逢叛乱,人心惶惶。”

“切以为当务之急,是要大结蜀人之心。”

姜维点头:

“……公子所言极是。”

“蜀地初定,当以安抚为主。”

於是二人商议,暂拜李恢为益州刺史,譙周为益州別驾。

其余蜀地官员和曹氏旧员,大多保留原职。

这一举措果然安定了人心,成都局势很快平稳下来。

此前人心不寧,眾人皆自危的局面也得到了改善。

这日,二人又在府中商议后续事宜。

“伯约將军,”李治斟酌著开口,“蜀地需要一位重臣镇守,不知將军可有人选?”

如今蜀地战事与叛乱暂时平了。

南中也派人传檄定了。

虽然南中並不被汉朝直接掌控,但对洛阳朝廷而言。

只要南中不叛乱,就足够了。

既然其名义上臣服,汉官也不打算刺激该少数族群地区。

只是叛乱结束,南徵兵马终是要回去的。

长期留在蜀地,眾人很快就会步刘永的后尘。

但如果全部离开,没有主事人的话,蜀地又容易脱离朝廷掌控。

所以还是得选一个心腹人员,在蜀地掌事。

姜维不假思索道:

“某愿留下镇守蜀地,以防再生变故。”

李治却摇头道:

“……將军不可。”

“將军如今立下大功,若再留在蜀地,恐怕会招人猜忌。”

“朝中那些军功老臣,定会藉机弹劾將军拥兵自重。”

姜维闻言默然。

他何尝不知朝中险恶?

只是……

李治继续道:

“不如由某留下镇守。”

“有家父在朝中周旋,无人敢多言。”

“將军可押解刘永回京復命,如此方为万全之策。”

姜维沉思良久,终於嘆道:

“公子思虑周详,某不及也。”

“只是……公子年轻,独自镇守蜀地,恐怕……”

李治微笑:

“伯约放心,某虽年轻,却也懂得恩威並施之道。”

“况且还有李恢、譙周等人辅佐,必不会有事。”

计议已定,三日后,姜维率领得胜之师,押解著刘永返回洛阳。

李治亲自送出成都十里。

临別时,姜维忽然下马,向李治深深一揖:

“公子保重。”

李治连忙还礼:

“將军一路顺风。”

望著大军远去的烟尘,李治久久佇立。

程武在一旁轻声道:

“公子,该回去了。”

李治转身,目光坚定:

“回城,蜀地百废待兴,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

初夏的风裹挟著巴蜀特有的潮热,在蜿蜒的蜀道上瀰漫。

草木疯长,几乎要將这条千年古道吞噬。

一队衣甲鲜明的兵士,押解著一辆孤零零的槛车,正艰难地行进在层峦迭嶂之间。

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而刺耳的声响,惊起林间飞鸟。

槛车由硬木製成,粗大的木柵栏间隙里,隱约可见一个蜷缩的人影。

那便是曾经的皇子,刘备的次子——刘永。

他被褫夺了封號,削去了爵位。

如今只是一个待罪的囚徒,正被押往洛阳。

去面对他那令人望而生畏的父皇和满朝文武的裁决。

罪名是“怨望朝廷,口出悖逆,意欲谋逆,起兵造反”。

这十六个字像八根烧红的铁钉,钉死了他所有的前程与生机。

刘永猛地抬起头,乱发覆面。

一双曾经清亮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燃烧著屈辱与疯狂的火焰。

他死死抓住冰冷的木柵,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向著押解的军士嘶吼。

声音因连日叫骂而沙哑不堪,却依旧带著一丝残存的、属於天潢贵胄的骄纵。

“尔等竖子!安敢如此待我!”

“我乃大汉皇子,天子血脉!”

“速开此笼,否则他日面君,必请父皇……”

“不,必请陛下斩汝等狗头,夷尔等三族!!”

这诅咒般的咆哮在寂静的山谷间迴荡,惊起更多飞鸟。

军士们面无表情,或目视前方,或警惕地扫视两侧山林。

仿佛那刺耳的声音只是林间聒噪的蝉鸣。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押送,至於这囚徒是疯是傻,是哭是骂,与他们无关。

然而,总有人不堪其扰。

虎賁中郎將麋威,一个面容刚毅的年轻將领。

他策马来到队伍中段,与並轡而行的镇西大將军姜维低语。

他的眉头紧锁,声音里带著压抑不住的火气:

“大將军,此獠狂吠终日,聒噪不已,动摇军心。”

“不若遣人塞其口,以图清静?”

麋威称呼姜维为大將军。

因为就在姜维偷渡阴平成功,以及刘永收降曹叡,宣告著曹魏政权灭亡的那一刻起。

朝廷方面也及时做出了对应的封赏。

如同当年的陈登一样,在陈登伐吴之时。

在其征南將军的名號上,冠以一个“大”字,升任为征南大將军。

而姜维也是同理,凭藉著灭魏之功。

姜维也立即从镇西將军,被提拔为了镇西大將军。

只要他能平安回到洛阳。

那么,他將成为汉室中最炙手可热的新兴將领。

毕竟老一辈的將领,大多病死老去。

而年轻一辈的將领中,还没有人有灭魏之功怎么高的。

姜维端坐於马背上,身姿挺拔如松。

他目光平视著前方云雾繚绕的远山,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

听闻麋威之言,他缓缓摇头。

声音平静而坚定,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元雄,不可。”

“槛中之囚,纵有千般罪愆,亦乃陛下骨肉,汉室苗裔。”

“吾等臣子,岂可擅加凌辱?”

“彼心內鬱结,怨气难舒,便由他骂。”

“人力有穷时,声带有衰竭日。”

“待其气力耗尽,唇舌焦枯,自然缄口。”

他的话语像山涧溪流,冷静地冲刷著麋威心头的烦躁。

麋威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但看到姜维那深邃而坚定的眼神,终是將话咽了回去。

他拨转马头,回到自己的位置。

果然,正如姜维所料。

未及午时,刘永的骂声便渐渐低弱下去。

变得断断续续,如同即將燃尽的烛火。

那嘶哑的嗓音,仿佛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抽动都带著痛楚。

他终於停止了那无休无止的“皇子”自称和杀头灭族的威胁,转而开始用那残破的嗓子呼喊新的內容:

“水……予我水!”

“炎炎夏日,尔等欲渴杀乃公乎?!”

“乃公”是市井粗鄙的自称,从他这个原先的天之骄子、皇室贵胄口中冒出,更显得怪异而可悲。

一名年轻的兵士看了看同伴,又看了看槛车,终究不敢怠慢。

解下腰间皮质的水囊,小心翼翼地凑到木柵旁,试图將清水倒入刘永急切张开的嘴里。

然而,

清水甫一沾唇,刘永却猛地一摆头,竟將水囊打翻在地。

珍贵的清水汩汩流出,瞬间被乾渴的土地吸吮殆尽。

他脸上露出极度的嫌恶与不满,嘶声道:

“此等浊物,焉能入口!”

“吾要饮蜜水!蜜水!速与吾取蜜水来!”

那年轻兵士一愣,看著倾覆的水囊和地上迅速消失的水渍,一股无名火起。

这一路上的提心弔胆,以及刘永无休止的辱骂和此刻荒谬的要求,终於衝垮了他对“皇子”身份的最后一丝敬畏。

他忍不住嗤笑一声,语带讥讽:

“蜜水?呵呵,汝尚以为自家是那宫中娇养的贵人耶?”

“此乃流徙之路,非汝之安乐乡!”

“能有清水活命,已是天恩浩荡,还敢奢求蜜水?”

“当真痴人说梦!”

嘲讽的话语像鞭子,抽打在刘永敏感而脆弱的神经上。

他浑身颤抖,双目圆睁,似乎想用目光將这兵士撕碎。

却因极度脱力和愤怒,一时竟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不高,却瞬间镇住了场面:

“住口!”

姜维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

他目光如电,扫过那出言不逊的兵士。

那兵士接触到这目光,顿时如坠冰窟,慌忙低下头,噤若寒蝉。

姜维没有再看那兵士,而是將目光投向槛车內喘息不止、状若疯癲的刘永。

那曾经锦衣玉食的皇子,

此刻袍服污损,髮髻散乱,脸上混杂著汗水、尘土和因激动而泛起的病態潮红。

姜维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情绪。

似是怜悯,又似是无奈。

他沉默片刻,转向身旁的亲隨,吩咐道:

“去,寻些蜜来,调水予殿下润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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