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只有脚步声和收拾行李的声音，听不到交谈声。
偶尔有人呼喊，回应的也只是沙哑的声音，且很快就没了声响。
很多人都未曾料到华夏立交响乐团能突破第一轮，但他们自已却坚信一定能进入四强，并为此付出了血汗努力，所以此时既愤怒又不甘。
至少对他们而言，华夏立交响乐团进入第二轮并非奇迹。
指挥赵勋默默地看着忙碌的团员们，心中满是惋惜。
‘大家心里肯定都不好受。’
赵勋虽故作镇定，但内心的痛苦却无法掩饰。
他们为了让华夏古典音乐走向世界努力了许久，也取得了一些成果。
在欧洲也逐渐积累了一定知名度，还在联合国总部进行过演出，也收到过英国BBC逍遥音乐节等多个音乐节的邀请。
然而，他们也清楚距离站在世界顶级舞台还有很大差距。
‘任重道远啊。’
赵勋摇了摇头。
他作为指挥，在全欧洲都备受尊敬，但华夏立交响乐团要获得那样的待遇，却感觉遥不可及。
‘本可以准备得更充分些。’
赵勋将此归咎于自已的不成熟，对一直以来追随自已的团员们心怀愧疚。
他深知这份愧疚正折磨着自已。
“指挥。”
这时华夏立交响乐团的工作人员来找赵勋。
“请进。”
“有客人找您。是贝贝先生，该怎么办？”
“贝贝先生？请带他进来。不，我下去吧。辛苦你了。”
虽说是意外的来访，但赵勋还是怀着欣喜的心情亲自迎接。
虽然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中秋佳节时一起演奏《阿里郎》的记忆仍历历在目。
贝贝也曾欣然接受他那或许有些为难的请求。
对此他心怀感激，更难忘贝贝为音乐苗子们免费举办特训的善举。
而且贝贝是实现他提升华夏古典音乐这一愿望的关键人物，所以对赵勋而言，贝贝是无比珍贵的存在。
匆忙赶到大厅的赵勋满脸笑容地走向贝贝。
“哦，欢迎，贝贝先生。”
“您看起来很健康啊。”
“哈哈。年龄可骗不了人。来，上楼吧。”
来到赵勋个人房间的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
“所以，有什么事呢？”
“目前还不是能公开的事。”
赵勋怎会不明白这是让他保守秘密的意思。
见他点头，贝贝道出了缘由。
“我有在华夏创建乐团的想法。想向您这位领导过华夏立交响乐团的前辈请教，因为我不太了解华夏的情况。”
“嗯？”
听到贝贝的话，赵勋不禁怀疑起自已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的耳朵。
自威廉·富尔特文格勒在贝贝加入后的首次记者招待会上起，就仿佛已将他视作接班人般行事。
更何况柏林爱乐是世界顶级乐团之一，亦是最能诠释贝贝所追求音乐的地方。
其地处音乐市场庞大的欧洲中心，拥有众多优秀演奏者，粉丝群体也十分雄厚。
对于贝贝这样的世纪天才而言，很难找到比这更好的环境。
“为何一定要去华夏呢？”
赵勋心想，若是贝贝像他一样出于历史、社会责任而行动，他定会劝阻。
他认为这种事在充分实现自已想做之事后再做也不迟。
若贝贝加入，华夏音乐无疑会进一步发展，市场也会扩大，但他并不希望贝贝现在就背负如此沉重的负担。
他深知自已一路走来有多么艰辛。
“嗯……”
见贝贝犹豫着不知如何作答，赵勋接着说道：
“若贝贝先生前往华夏，无论是事业还是国家层面，想必都会得到诸多支持。或许对学生们也会有很大帮助。我的弟子们至今还时常提及以前贝贝先生的特训呢。”
贝贝静静地听着赵勋的话。
“但我认为贝贝先生没必要为此牺牲自已。虽说情况有所改善，但现在仍有很多乐团无法实现财政独立。在华夏组建像柏林爱乐那样的乐团，限制因素太多了。演奏者们恐怕也不会觉得有必要放弃欧洲和美洲而前往华夏。”
赵勋摇了摇头。
“洪前辈去世前我曾见过他。洪前辈在那种境地时还说贝贝先生是华夏，不，是古典音乐界的希望。但他也不希望贝贝先生如此牺牲自已。”
赵勋回忆起洪成临终前的情景，言语中满是怀念。
“贝贝先生，他说让你能自由地创作自已想做的音乐，能持续做音乐，这才是对很多人的希望。他像留下遗言般反复说着这话。贝贝先生，若是你因为国内言论或身边人的影响而有此想法，大可不必。”
贝贝微微一笑。
虽有很多人用各种华丽辞藻夸赞他并施加压力，但除了像赵勋这样亲近的人，无人会如此坦诚相劝。
“不是因为这个，别担心。”
然而，为了消除他的误解以便对话继续，贝贝还是开口解释。
“从团员、环境到乐团结构，创建一个能完全按照我的意愿运作并演奏出顶级音乐的乐团，一直是我的长久梦想。”
“啊。”
赵勋轻声应道。
这与一般想法不同，规模宏大，他一时难以想象这是怎样的概念。
“并非一定要局限于华夏。但我希望尽可能在华夏也能开展活动。”
“嗯。难道还有其他特别的原因吗？”
贝贝停顿了片刻。
“……之前收到一封信。”
“嗯？”
“是住在恩平区的人，他的两个女儿是我的粉丝。说希望有一天能到柏林听我的演奏，可工薪阶层哪有这样的余裕呢。”
“或许是过于奢望，但那个人会怀着有一天能来听我演奏的想法度过每一天。这是一种想去音乐有需求之地的心意。”
赵勋在感叹贝贝纯粹精神的同时，也不禁联想到现实问题。
去音乐有需求的地方。
这想法太过纯粹，但仅靠此难以维持乐团运营。
无论如何否定，在收入无法保障的情况下，无法演奏出好的音乐。
“贝贝先生……”
“所以我反复思考，今天也是为了确定这件事而来。”
“嗯？”
“在华夏开展活动确实困难重重，是吧？”
“……很遗憾，如果没有支持会很艰难。但若是贝贝先生，或许会有办法。即便无法像柏林爱乐那样运营。”
听到赵勋谨慎、友善且现实的回答，贝贝点了点头。
他的脸上满是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