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月期间的强潮汐助推下,断层发生大规模破裂,引发M7.0+的海底强震。”
“震级大于6.5级、震源深度在25公里以内,就可能产生海啸。”
“直布罗陀位于板块俯冲带边缘,海底地震会直接导致海底地壳的大范围急剧升降,从而掀起巨浪,断层发生剧烈的垂直错动,瞬间抬升了数立方公里的海水。”
“恰逢11月地中海强风暴过境,风暴潮将海啸波进一步推高……”
比特关掉了新闻播报。
他的工作台设在机库角落,原本是检修车辆的工位,现在堆满了机械狼的残骸。
他蹲在一台几乎被泥浆灌满的机械狼旁边,用高压气枪清理关节缝隙。
泥水喷溅出来,溅在他脸上,他随手抹了一把,继续。
“第七台。”
比特对着终端记录,“主控板烧毁,腿部液压管破裂,传感器阵列……全泡坏了。”
旁边站着一个年轻的技术军官,是刚分配来帮忙的,看着满地的零件,有点发懵。
“长官,这些……还能修吗?”
“看你怎么定义‘修’。”
比特放下气枪,开始拆卸机械狼的胸部装甲,“如果要求恢复全部功能,需要更换百分之六十的零件。如果只要能动,能开枪,百分之三十就够了。”
“那……按哪个标准?”
比特抬头看他一眼:
“你说呢?马上可能要打仗,当然是能动就行。”
年轻军官点头,但看着比特粗暴的拆卸手法,还是忍不住说:
“长官,那个卡扣要先用专用工具……”
“专用工具在仓库,仓库被淹了。”
比特已经用多功能钳撬开了卡扣,“战场上,有什么用什么。”
他拆下主控板,对着光看了看。
电路板上还有水渍,几个芯片明显烧焦了。
“废了。”
比特把板子扔进旁边的“不可修复”框里,然后从另一台损毁较轻的机械狼上拆下相对完好的板子,开始移植。
年轻军官看着,终于忍不住问:
“长官,你是哪个部队的?我是说……之前。”
“阿萨拉国家卫队。”
比特头也不抬,“现在算临时配属GTI。”
“可你的技术……比我们很多工程师都好。”
比特停下动作,看了年轻军官几秒,忽然笑了:
“小伙子,我在零号大坝废品站里修东西的时候,你还在学校背公式呢。技术这东西,有时候不是学出来的,是逼出来的。”
他继续工作,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焊接、接线、调试,一气呵成。
半小时后,那台原本被认为报废的机械狼的传感器重新亮起蓝光。
“站起来。”
比特命令。
机械狼挣扎了一下,四条腿颤巍巍地支撑起身体,然后站稳。
“走两步。”
机械狼开始移动,步伐有些僵硬,但确实在走。
“武器系统测试。”
机械狼背部的QJB-201轻机枪抬起,枪口指向安全方向,做了个模拟击发的动作。
“行了。”
比特在终端上勾掉这台编号,“下一个。”
年轻军官目瞪口呆:
“这就……修好了?”
“能动,能开枪,够了。”
比特已经开始拆下一台,“战场上,完美是奢侈品。”
这时,几个GTI第5两栖远征集团军的特战干员推着小车过来,车上堆着各种零件和……垃圾。
“长官!你要的东西!”
为首的中士喊,“我们从损毁车辆和仓库里翻出来的,你看行不行?”
比特站起来,走到小车前翻看。
有拆下来的车载电脑主板,有烧焦的线束,有变形但没裂的碳纤维板,甚至还有几个从无人机残骸上拆下来的微型电机。
“这个能用。”
他拿起一块主板,“这个……勉强。这个,废铁,重塑一下能当焊接材料。”
中士挠头:
“长官,你说的那些材料,什么碳纤维尼龙,什么钛合金,我们真找不到。这些行吗?”
比特放下主板,看着几个大兵疲惫但诚恳的脸,叹了口气:
“行。有总比没有好。”
他走回工作台,从自己工具包里掏出一个小型3D打印机——
只有饭盒大小,但看起来很精密。
“这是我的私货。”
比特插上电源,“本来用来打印小零件喂给‘T仔’吃的,现在……先凑合用吧。”
他扫描了一块相对完好的机械狼腿部护甲,在电脑上修改设计,增加排水孔和防水密封槽,然后开始打印。
打印机发出细微的嗡鸣,一层层堆叠出新的零件。
几个大兵围过来看,满脸新奇。
“这能打出防水套件?”
中士问。
“能。”
比特盯着打印进度,“但强度不如原厂。不过总比没有强。”
“长官,我们连队还有十几台泡水的机械狼,能不能……”
“拿过来。”
比特说,“但你们得帮忙。拆解、清洗、分类零件,会吗?”
“不会,但可以学!”
比特终于露出一点笑容:
“那就学。战争不会等你学会再开始。”
机库另一头,牧羊人站在一架侧翻的运输机旁边,手里拿着结构扫描仪。
飞机机翼折断,机身有大量凹陷,但主体结构看起来还算完整。
“怎么样?”
旁边的空军地勤上尉问。
牧羊人没马上回答。
他绕飞机走了一圈,扫描仪贴着机身移动,屏幕上显示着内部结构的断层图像。
“托上帝的福,主梁没断。”
牧羊人终于开口,“但第三、第五肋骨有裂纹。起落架连接点变形,需要校正。蒙皮损失百分之四十,可以补。”
“能修吗?”
“能。”
牧羊人收起扫描仪,“但需要重型吊车扶正,需要结构工程师现场指导,需要至少两周时间。”
上尉脸色难看:
“两周……太长了。”
“那你可以选择报废。”
牧羊人指着不远处另一架更惨的飞机,“像那架一样,拆了当零件。”
上尉叹气:
“我请示上级吧。”
牧羊人点头,走向下一个检查点——
跑道。
海啸退去后,跑道表面覆盖了一层泥沙和杂物。
工兵部队已经清理了大半,但牧羊人关心的不是表面,是
他在跑道上每隔五十米打一个探孔,取出的样本装在透明袋里,做简单分析。
“泥沙渗透深度约十五厘米。”
他对着终端记录,“下层结构……湿度超标,但没发现明显空洞。需要烘干,需要重新铺设表层。”
“影响起降吗?”
负责跑道的工程兵少校问。
“轻型飞机可以,运输机不行。”
牧羊人摇头,“起降时的冲击力会让湿软地基变形,可能造成事故。”
“多长时间能修好?”
“如果设备齐全,三天。但现在……”
牧羊人看向远处,几台压路机正在工作,但数量明显不够,“至少五天。”
少校骂了句脏话,然后说:
“我尽量调设备。指挥部要求,四十八小时内必须恢复一条跑道,至少能让运输机起降。”
“那只能先修东侧八百米。”
牧羊人指向跑道一端,“那段地势高,受损最轻。集中力量,也许能完成。”
“好,就修那段。”
少校转身去调人手。
牧羊人继续工作。
他走过被冲垮的机库围墙,走过扭曲的导航灯架,走过一堆堆等待清理的残骸。
在一个角落,他停下脚步。
那里躺着一具尸体,已经被防水布盖上,只露出一只靴子。
靴子很旧,但擦得很干净。
牧羊人站了几秒,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压缩饼干,放在防水布旁边。
“愿逝者安息,生命坚强,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