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注意到萧燕燕掌心横着几道狰狞的红痕,有些地方已经起了透亮的水泡。
药香混着淡淡的焦糊味从她袖口飘出,想必是烫伤时药汁泼洒的痕迹。
殿外雨声忽然变得极远,耳边只余自己越来越重的心跳声。
"你们......"
喉头像是堵着团棉花,指尖不受控地发颤。
想起今日侍从们来禀报说丞相不肯喝药……
难不成,她们是怕有人在慕容卓和我的药里下毒?
萧燕燕是土匪头子出身,她的心思固然是缜密的连我都要逊色三分。
我现在的缜密心思一半是因为上一世做会计,对任何事都能联系到一处。
而萧燕燕的那种缜密,是自小就培养起来的,她身上的这种谨慎精神,是我望尘莫及的。
萧燕燕突然抽回手,退后半步福了福身:"四郎,燕燕真的没事。"
她嘴角扬起惯常的明媚笑容,可眼底却蒙着层水光,"比起四郎的安危......"
话到一半突然噤声,目光落在我身后某处。
顺着她的视线回头,正看见慕容卓已经侧过身来,虽然,他现在眼睛看不见了。
"丞相大人倒是耳聪目明。"
我故意逗趣他道,指尖轻轻叩着檀木案几。
案上烛火被他衣袂带起的风搅得忽明忽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了听墙角的嗜好?
慕容卓闻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突然闷哼一声,干脆利落地背过身去。
尚柔掩唇轻笑,腕间翡翠镯子撞出清脆的声响:"丞相大人这听墙角的习惯……"
话未说完,萧燕燕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要知道,在慕容卓没有中毒失明之前,尚柔可是一直将他视作头号情敌的。
每次他来找我谈政务,尚柔总要找各种借口赖在殿里,那双杏眼瞪得圆溜溜的,活像只护食的小猫儿。
此刻,屋子内陷入微妙的沉寂,只听得见雨水敲打窗棂的声响。
尚柔绞着帕子偷瞄慕容卓的背影,萧燕燕则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梅雨季的雨总是这样缠绵,方才那阵急雨刚歇,檐角又开始滴滴答答落下水珠。
我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里混着泥土与残花的芬芳。
透过雕花窗棂望去,院里的西府海棠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
绯红的花瓣铺了满地,像打翻的胭脂匣子,又像……床榻上慕容卓绯色的唇。
"可惜了这些海棠。"
萧燕燕忽然轻声叹道。
她倚在窗边,雨丝沾湿了她鬓边碎发,"昨儿个尚柔妹妹还说要做海棠酥......"
尚柔低声叹道:“是啊,可惜了这海棠花。”
我瞧了一眼背过身子去的慕容卓,轻叹道:“鹊巢鸠占咯!”
不等慕容卓回过身来,我已经搂着萧燕燕和尚柔朝屋外走去。
今夜,我是不敢再和他挤在一张床上了。
毕竟,他方才的沉默已经明确地说明了一切。
假如,我不是从前他认识的那个云昭,他是不可能对我如此上心的。
走到屋外,正瞧见被打落的海棠花瓣随着水流打着旋儿,渐渐汇成一道绯色的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