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都没能继续说下去。
我清楚地看见一滴汗珠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消失在衣领交叠处的阴影里。
殿外忽然几声清脆的鸟叫声,他身子晃了一晃。
这声响像是突然惊醒了他,卫阶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总是锐利如刀的丹凤眼里竟带着几分认命般的妥协。
"遵命!"
他终于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说罢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凉的金砖上,束发的玉冠在烛火下泛着湿润的光泽——不知是沾了汗,还是......
我轻笑一声,手指不由自主地落在腰间的龙凤玉佩上。
来回摩挲了几下,这才转身走向御案前,余光瞥见他仍保持着叩首的姿势,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知何时已攥成了个拳头。
看的出来,他在控制某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退下吧!"
我执起朱笔,在奏折上划下一道凌厉的朱批,"明日若迟了......"
故意将尾音拖长,满意地看到他的肩膀又绷紧了几分。
"微臣告退。"
他几乎是仓皇地起身,倒退着向殿门走去。
直到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我还能听见他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长廊里。
笔尖的朱砂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绯色,像极了方才他耳尖的那抹红。
我摩挲着腰间的龙凤玉佩,温润的玉质在指尖留下一丝凉意。
指腹抚过上面精细的纹路——龙鳞凤羽交错缠绕,就像这朝堂上盘根错节的关系。
将手中的朱笔放回青玉笔山上时,一滴未干的朱砂顺着笔尖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绽开一朵红梅。
"陛下,您真的要将这卫阶放在身边当差?"
小安子捧着拂尘凑近,声音压得极低。
他目光不时瞟向殿门,仿佛那个挺拔的身影还立在原地。
我抬眼望向窗外,苍穹之上的日光已有些西斜。
我派出去的暗卫曾禀报过,卫阶每年清明都会独自去苍梧关祭奠,在父亲战死的那段城墙下跪到天明。
那些密折现在还锁在紫宸殿的暗格里,纸页都快被我翻得起了毛边。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我忽然抬手,惊得小安子后退半步。
指尖掠过鎏金香炉,一缕青烟被搅散,龙涎香的气息愈发浓烈起来。
"朕相信卫阶。"
这句话说出口时,我自己都怔了怔。
像卫阶这种不仅长得好看,还正直的人,我自然是要留在身边的。
小安子张了张嘴,喉结滚动着还想说什么。
"时候不早了吧!"
我突然提高声调。
手指敲了敲桌案,木质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脆:"朕这腹中空空如也,是不是到了该传膳的时间了?"
小安子一拍自己的脑瓜子,"是,陛下!"
他慌忙跪倒,象牙拂尘扫过地面扬起细小的尘埃,"方才您和卫阶谈话,奴才竟忘了时辰。"
抬起脸时,额头上还留着个红印子,配上他懊恼的表情显得颇为滑稽。
"奴才这就下去安排。"
他倒退着往殿外走,差点被自己的衣摆绊倒。
临出门前又忍不住回头:"陛下,今儿个御膳房新进了黄河鲤鱼,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