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相府长大的姑娘，虽只嫁了粗鄙之人，一言一行仍谨守着大家礼仪。

烛火响起轻弱的“哔啪”声，清浅的色仿佛随之染上了明亮的昳丽。

桌上摆了点心糕饼，谢晏安脚步微顿，出声询问，“用过饭了吗？”

她声音有些低，“你……离开后，嬷嬷送过吃食了。”

即便是庶女也该有陪嫁丫鬟跟着，但他身份低微，反倒跟着减了礼制。

屋外喜婆随侍，谢晏安简单要了热水，没经人手，自个端了进去。

“先洗漱。”

他便瞧着她轻轻松了口气。

今日于她合该是更累人些。

一时静默。

他本性格随和，从不强制于人，然婚礼礼制默守陈规，言行举止如墨规刻的步骤，不容有失。

床幔遮住了大半的光，系带松散，他微微沉身。

她眼底闪着微弱的惊慌，咬唇强自忍耐着，整个身体绷得很紧，连带着他一同难过起来。

粗粗行过礼，他压着气息抽身退离。

到底只是潦草结束。

谢晏安心绪微乱，并未马上入睡，习惯了平稳气息，瞧着似睡熟了般。

耳边咫尺的呼吸许久终于缓和渐沉，他侧过头，借着一点透进床幔的光，视线划过她干净隐有泪痕的脸。

铅华尽去，她唇色不若初时艳丽，自然的粉润精致，透着淡淡的光泽，似乎更漂亮了。

次日。

她睡得浅，只身侧一点动静便醒了。

谢晏安得了几日假，却也未曾贪睡，到点睁开眼。

她跟着起身，主动上前为他系上衣带。

将出口的拒绝，视线落在她略带了点无措的指尖，到底是默认了。

谢晏安自小恪守礼节，父母管教也严，不怎么接触过陌生女子。

家中无长辈，此事于他同样是一筹莫展。只男人较之女子天然懂得多些，又扮着张木讷的脸，瞧着倒是神色如常。

如是几日，她总算能安稳在他身侧入睡了。

不是没有起过兴，只一想到那晚她轻咬的唇，终是未曾遂性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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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下衙，同僚拉他去喝酒，他不善拒绝，跟着去了。

旁人不知，谢晏安却自知酒量极好。

陪着喝了几杯，假作醉态，遣人送回了家。

他很清楚他没有醉，只是听着耳边柔软慰切的轻语，醉意朦胧熏人。

食髓知味。

成婚后，家中可用银两不多，为减轻怀疑，他身上除去俸禄，更是身无分文，日子过的有些紧巴巴的。

谢晏安知晓她所有作为，包括家中置办所需，是动了她陪嫁的银子。

庶女出嫁同样有规制，可庶出又不得宠，陪嫁有限，用一分则少一分。

他何曾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

偏生是遇见了她。

她却适应得极好，似是颇为喜爱如今的生活，脸上时不时会带出点笑。

她不常出门，他便为她带些外头常见不常见的玩意儿，说些她未听过的见闻。

他在家中话不多，知她习过字，便买上一两书册，将书房装点了起来。

莫名想让她过得更舒心些。

她会在他归家时絮絮家中小事，饭菜几何、整理了哪些衣物、又如何规整了小院，语气亲昵地支使他。

他也会为她劈好柴，见她做了几回饭，忍不住雇了个婆子回家，不愿她受烟火熏燎。

她的性子显见地活泼了许多，情绪流露时，会不自觉扯着他的衣裳撒娇。

他告假在家，有时带她一起出门，身上银子不多，能买的少，心情却欣然愉悦。

或空闲在家一块做些杂务，竟也有自得其乐之意。

这般平和的日子，令他一时不自觉地沉溺。

两人新婚当晚谢晏安未曾多想，之后考虑到，去找了可信的大夫配了药。

他想，他们的孩子定也会如她娘一般，极为活泼可爱。

却不该是现在出现。

他们会有一个孩子，在一切平息之后。

于是，恍然清醒。

他欺骗过她。

若她知晓他们的婚事只是一步棋，他的目的是为了除去她的父亲舒博彦，那么，她是否会心中有怨？

一段建立在欺骗上的温情。

他宁愿刻意冷淡，眼见一切终归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