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了我们的特殊身份”,陈语道,“空间黑户的信息和资料,不存在于这个国家的任何系统。事成之后,你躲进深山老林,谁能抓得着你?更何况经过那场大火,你的容貌改变,即使是原先认识你的人,现在也认不出了……”
“这么说来,我倒要感谢你放的那场火”,陈伟摸着崎岖不平的脸,冷森森地笑着,“我现在这个状态,确实适合做个亡命之徒。”
见陈伟接受了自己的提议,陈语心下稍宽,但他接下来的话又让她旋即心上一紧。
“你最好别再想耍什么花招。我知道你现在最在意的是什么。”
陈伟目光紧紧锁着她,“你在和那个祝珏搞竞选,对不对?而且几天后就要开始市内竞选。”
陈语面上不动声色,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暗暗攥紧。
“你说,要是在这的关键节骨眼上,竞选团队中突然出了一个放火杀人的罪犯,选民们会对你们的团队作何感想?”
“这一点,我自然清楚,用不着再强调一遍”,陈语挤出一个微笑,“你想要钱,我想要安全,而这些只有我们共同合作才能拿到,彼此威胁只会两头落空。”
她站起身来。
“现在,该好好计划一下,届时该怎么让那位尊贵的裴公子和他的裴氏集团听话,乖乖给我们送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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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距离市内大选还有三天。
祝珏的支持率目前仍处于领先,但仅比第二高出两个百分点。
众人不敢懈怠,时时刻刻关注着民意测验结果,宣传车开出一辆又一辆,祝珏马不停蹄地赶赴一场又一场的宣传活动,所有人都像绷紧了的弦,为最后的计票时刻拼命冲刺。
几乎一整天,陈语都在祝珏的办公室外徘徊。
今天就是和裴叙约定会面的日子,也是她和陈伟实施勒索计划的日子。
她有预感,这将是决定她在这个世界的未来的转折点。
成败在此一举。
陈语忽然迫切地想要和祝珏私下谈一谈,哪怕只是简单的、无关痛痒的聊天。
这几天,她总是翻来覆去地回想着她们曾经共度的那些日日夜夜:黄沙飞扬的牛车上的颠簸而行,林下漫步讨论着系统任务的推进,拘留处里彼此交换心迹的彻夜漫谈,无罪判决下达后的紧紧相拥......
她戴着层层伪装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谨小慎微,步步为营,所余不多的真心流露,似乎都和祝珏有关。
然而,从前那些司空见惯的闲聊漫谈,在如今却成了一件奢望。那些接踵而来的声望、期待和压力,不停地将祝珏擡升,愈擡愈高,愈擡愈遥远。她们上一次促膝长谈是什么时候?陈语已经快要记不清了。
日头渐渐偏了下来,对面高大写字楼幕墙上反射过来的光线渐渐地柔和,将等待着的人影也拉得绵长了几分。
办公室众人都走尽了。约定的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陈语心中的希冀一点一滴地消逝。终于,她动了动酸麻的脚,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门倏地推开,一道疲惫的人影快步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她苦苦等候了一天的祝珏。
陈语眼前一亮,顿住脚步,“祝姐。”
祝珏一边朝办公室匆忙地走去,一边朝她露出温和的微笑,“怎么还不回去?这几天忙坏了吧,注意休息。”
“你......”陈语酝酿了一肚子的话到了嘴边,见祝珏神色匆匆,似乎在寻找什么,又硬生生地转了个弯,“你在找什么?”
“今晚要拜访的慈善组织的徽章”,祝珏的目光在办公桌上四处巡梭,“奇怪,小钱给我放到哪里去了?”
“是不是这个?”陈语眼尖手快,从茶几上拿起一枚银质徽章递向她。祝珏点点头,十分自然地朝她侧了侧身子,“戴这边。”
陈语解开别针,刺穿她衣前的一小片布料,然后扣上针扣,抻平褶皱。
徽章戴得正正齐齐。祝珏低头满意地端详着,“要是我自己戴这玩意,不知道该费多少力气。幸好你还在这里。”
陈语忽地一下别过头。她快速地擡了擡手,像是要在脸上拭去什么。文件柜的狭长阴影罩在她上半身,像一只抹开素描纸上铅灰的手,悲悯且及时的模糊。
“我走啦。”
祝珏同她招呼了一声,脚步匆匆地转向门口。
陈语站在阴影里不动,看着那道身影沐浴着室内的顶光,迈着大步翩然离去。
那些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不是因为情怯,而是因为决心。
陈语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走出光影的交界。
今晚,她一定会全身而退。
她要光明正大地留在这个世界上,和她,和她们,并肩而立。
她要为她的未来放手一搏。
不惜任何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