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知微一脚踏出门槛。
恰好枝头的桂花,随风摇曳。
风起,几片金黄的桂花坠落到他的肩头。
他捡起几片桂花,放在白昭昭的手心,“昭昭,你闻闻桂花的香味。”
“你是想吃桂花饼吗?”白昭昭收起手中的桂花,不解地问他。
不然干嘛送她桂花?
“那昭昭会做吗?”他俯下身,与她对视道。
““小相公想吃什么,我都会满足你的。”她不会做,不代表不会出去买。
白昭昭拍拍胸-膛,表示一切都包在她的身上。
“那就谢谢昭昭了。”看着白昭昭欢喜的提着食盒离开,阮知微朝她摆手作别。
白骡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想,读书人果然心眼多,三两句话就把自家姑娘给支走了。
他刚想开口,就见阮知微扶着墙角,脸色苍白地低下了头,秽物吐了一地。
“抱歉,一时没忍住。”他的脸上分不出是喜是悲,擡袖捂住嘴角,没法忍住再次涌上喉咙的作呕感。
“你明知自己喝不下,就别伸手去接。”见他吐了一地,白骡子有心想多骂他几句。
一时又不忍,他把话憋在心中,只得擡手去拍阮知微的后背。
“你自己的身子骨,应该比谁都清楚。”他是真担心自家姑娘会害死一个人,而且是对方亲手递上的刀。
“喝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一回。”只不过这次,吐得差点连黄水都出来了。
阮知微脸色发白的按着心口,痛到几乎撑着墙面才能勉强站立。
“她端过来的,你就敢喝?”见过不要命,没见到这种把头往刀口上撞的。
这一刻,白骡子也不知道阮知微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玩意儿?
“为何不敢?”阮知微低垂着眼睑,嘴角弯起,他甘之如饴。
他连毒汤都敢一碗接着一碗的饮下,何况这又无毒。
“岳父,这回劳烦你了。”
他擡袖擦去眼角溢出的水雾,胃里翻江倒海,极度不适地干呕了几下。
他这算是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白骡子嘴角抽了抽,用力拍了下他的后背。
要不是阮家祖母曾来过书信,他大概猜不透,为何阮知微一口鸡汤都不敢多喝。
虎毒不食子。
阮溥心有良知,但不多。
“不能喝就不能喝,这又不是喝酒,喝少了,说你不算个男人。”是他就不喝,哪怕跪个整晚,说不喝就不喝。
他怕早死后,自家娘子带着两个娃立马给他改嫁。
“我不想让她知道,我以往过的是什么日-子。”擡起头,阮知微可以忍受旁人的冷眼嘲语,唯独不想从她眼中见到伤心。
“我宁愿让她当我是体弱。”
人非草木,焉能无情。
他愿意骗她,把心搭上的骗她,他只是体弱。
少年的执拗,白骡子头一回感到害怕。
“你好好活着吧。”白骡子不敢多信阮家祖母信中所说的事。
他叹了叹气,担心阮知微真把胆子都给吐-出来。
攥紧手里的蜜糖,阮知微咳到脸色终于泛红了些。
好好活着。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然而对他而言,却难如上青天。
“好。”他笑得轻快,眸底却是片死寂。
瞧,他多会骗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贯的欺人欺己。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如若……”白骡子止了又止,难以启齿地道:“那一纸放妻书,你别忘了。”
他虽觉得这话残忍,但终归不敢把自家姑娘的终身幸福,寄托在一个病秧子身上。
尤其是这人看起来俊俏归俊俏,就是命不久矣的感觉。
活像下凡历劫似的。
他可不敢让自家姑娘,成为他的命中劫数之一。
“好。”闭了闭眼,阮知微按着心口,连同声音都带着颤意。
人总有一处要干净的。
心口再荒芜,也得见见阳光。
他答应过的事儿,绝不会后悔。
“如若我能活到成年,只望岳父也能成全我。”他一字一顿,只求成全。
世间好物不坚固,何况是阮知微这琉璃般的身子骨。白骡子瞧着他外头好看,内里虚的都要令他抹泪,节哀三鞠躬了。
“若你能活到成年,亲自来迎娶,我还能拦着不让她嫁?”
至少来的还是个大活人。
白骡子等着见阮知微与天争命,能多活一日算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