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衣女子的眼眸垂下来，五千年了，她一直都被困在这个美丽的笼子里，等待着轮回之日的来临，本以为只会孤身一人等待着，没想到竟然有两个年轻少女闯过难关来找她－－

纵使不过只是有求于她，如此亦足矣。

人，毕竟不能太寂寞的。

慕容楚绣看着雪白的窗纸，怔忡出神，这大约是因为她都明白寂寞的滋味，所以深深地体会到杏衣女子这一句慨叹背后的悲凉。

五百年来，她孤身一人守在望月洞里，只为等待一个不可能的希望，没有人陪伴她，没有人支持她，只有望月洞里无穷无尽的严寒丶只有那数也数不清的寂静无声……

孤独的滋味，是多么的难堪。

杏衣女子沉默了一会儿，回过头又向两女微笑道：「妳们别怪我唠叨，人老了就是喜欢胡说八道，只为把客人留住，好陪伴自己多一点的时间。」

「我……明白的。」慕容楚绣脱口而出地道，她并不是像温凝香般天生孤独的人，她不抗拒安静，但同时也喜欢热闹，如非为了守护温凝香，恐怕她早就在红尘里逍遥快活。

温凝香默不作声。

杏衣女子的笑意加深，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慕容楚绣，她阅人无数，看得出温凝香眼底里藏着太多想法，而慕容楚绣的眼神却是如此澄澈干净，彷佛藏不下一丝丝阴暗的思想。

温凝香看着杏衣女子看着慕容楚绣那目不转睛的模样，突然感到有点不舒服，人长得漂亮就是好嘛，不但男人喜欢看，连女人都喜欢看！

「外面的人是怎么说我的？」杏衣女子突然转开目光，眼神在温凝香身上转了一圈，便回身关上窗扉，把那满地残红锁在窗外。

慕容楚绣回答道：「我只能说当年妳曾襄助鬼王登基，所以便声名远播。」

「只是这样？」杏衣女子不免有点失落，说起来也是的，已经一万年了，谁会记得她刚来时是为了什么原因？只记得她最近做过的事而已。

「嗯。」慕容楚绣诚实地点点头。

杏衣女子坐在一旁的软榻上，一手支颐，道：「我知道妳们急着找我帮忙，但我快将进入轮回，以前的故事恐怕会就此湮灭于尘世之中，我不想就这样让一切消失无踪，所以想找个人诉

说以前的旧事，妳们愿意听吗？」

「嗯。」慕容楚绣盘膝坐下来，温凝香瞧了她一眼，唯有也跟着坐在她身边，其实温凝香早就心焦如焚，既然这杏衣女子有法子能让她回复记忆，她只想尽快回复记忆，然后把那些一直

以来缠绕不休的诡异感觉弄个清楚。

慕容楚绣却不一样，她很怕温凝香回复记忆后会离开自己，所以宁愿把时间再拖延一点点，好让自己还能光明正大地跟在温凝香身边。

杏衣女子轻轻地闭上眼睛，彷佛又回到万年前那一段段刻骨铭心的回忆之中，别人说时间会淡忘一切，她却不愿意忘记，执意要记着这一切，最终发现这不过是徒劳无功，千千万万年来

任何人都在说天长地久的誓言，都在说海枯石烂的蜜语，但谁又能永生永世地记着一个承诺呢？

她都想记着，无奈记忆已经渐渐褪色，现在她只能趁自己还能记住之际把这一切说出来，然后才能毫无牵挂地进入轮回。

这段故事，不能就此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之中。

纵使她明白就算她把自己看得再是重要，也无法否认每个人只是洪流中的一颗碎石，也许有一天会撞得粉碎，也许有一天会被冲洗到岸上，谁都不能控制洪流的速度方向，只能随波逐流。

「万年之前，我本是仙界天一宫的一员，是宫主最心爱的关门弟子，当时仙魔大战爆发，六界生灵涂炭，死伤无数，我领着上仙攻进魔都之中，岂料被魔尊倒打一把，全军覆没，当时我

慌忙逃走，逃至魔宫的一处宫殿处……」杏衣女子的秀眉轻轻蹙起，续道：「我见那宫殿一片黑暗，杂草丛生，以为是废弃的冷宫，所以便躲进里面，打算待风头过后便离开，没想到却遇上一

人，一个改变我一生的人。」

慕容楚绣仔细打量着杏衣女子的眉目，长得纵然貌若天仙，万年来于如梦谷的隐居却已经使她染上浓浓的鬼气。

「那人修为高超，我为保命便撒谎说我只是魔宫的宫女，并藏起一身仙气和修为，那人自称是魔宫的总管，相信了我的说辞并把我留在这里仔细休养，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他偶尔会来察

看我的伤势，其实……我当时已经知道有点不妥，堂堂魔宫总管岂会长得如此英俊而具有逼人的帝皇气势，又为何要如此细心地照顾一个平平无奇的宫女，只怪我多年来活在那冷冰冰的天一宫

里，不懂情为何物，竟然深深地眷恋那人的细心体贴，所以舍不得把这些谎言戳破，只是装聋作哑地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温凝香本是不感兴趣，此时却是听得极为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