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看到一只蟑螂。”他喘着粗气,背对着苏简兮。
“……那你小点声,我睡了。”苏简兮嘟囔了一句,又关上了门。
洗手间里恢复了安静。
林逸雄撑着台面,身体微微颤抖,他终于明白了那股别扭和烦躁的来源。
不是身体的问题。
是他的意识。
长久以来,他以为自己是绝对的主导者,赵晴萱那个小丫头片子,不过是他意识囚笼里的一个囚犯。可他错了。
在不知不觉中,囚犯的言行举止,思维习惯,甚至是对苏简兮那种又烦又离不开的复杂情感,都像水银一样,无孔不入地渗透进了他的灵魂。
他正在变成她。
而他自己,那个真正的林逸雄,正在被一点点地稀释、覆盖、吞噬。
一阵彻骨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
他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你正在变成我。】
赵晴萱的声音在他脑子里不断回响。
不。
他死死咬着牙,在心里咆哮。我是林逸雄,一个纯爷们!
他需要证明这一点,急切地需要一个能将自己从这泥潭里拽出来的东西。酒。对,喝酒。我以前跟兄弟们聚会,白酒都能对瓶吹。
他关掉水龙头,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洗手间。苏简兮的卧室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一丝声响。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冰箱前,拉开门,冰箱里塞满了零食和饮料,最
他拿出一罐。
“咔哒。”
他拉开拉环,一股混合着麦芽和酒精的气味涌了出来。过去他很喜欢这个味道,可现在,这股气味钻进鼻腔,只让他本能地皱起了眉。
真难闻。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林逸雄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强迫自己仰起头,将冰凉的酒液灌进嘴里。苦涩、辛辣的液体滑过舌苔,胃里瞬间一阵翻涌。
“呕……”
他没忍住,冲回洗手间,把刚喝下去的一口酒全都吐了出来,酸水灼烧着喉咙,他狼狈地趴在马桶边,浑身脱力。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身体的排斥反应比脑子里的声音更真实,更让他绝望。赵晴萱的习惯、她的好恶、她的思维方式,正在把他这个“林逸雄”一点点地抹去。
他不能再等了。他必须立刻行动,在自己彻底消失之前夺回一切。
……
第二天,4月14日。
塔利亚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顶着“肖明远”那张老成持重的脸,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敲着桌面。扮演这个无趣的老头子真是件苦差事。
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划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她不耐烦地按下免提键。
“校长,有消息,市教育局和纪检委今天上午要派联合调查组来学校,进行财务和师德师风的突击检查。”教务处主任的声音有些慌张。
塔利亚敲桌子的手指停住了。
“查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那个沉稳的肖明远。
“说是……接到了举报,举报内容很详细,涉及好几位老师,还有……还有学校的基建款项问题。”
“知道了,让他们来。”
她挂断电话,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转动着椅子,目光落在窗外。
举报?这么巧?自己这边刚来举报信就递上去了。要说这背后没人操盘鬼都不信。
学校里有内鬼。
这个认知非但没让塔利亚感到紧张,反而让她闪烁起兴奋的光芒。
原本以为只是个无聊的的任务,现在看来,好像变得有趣起来了。抓老鼠的游戏,她最喜欢了。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云雪儿的号码。
……
教学楼的另一边,一间闲置的音乐器材室里。
元梓雯和杨宁熙站在一架蒙着白布的钢琴旁。
“她肯定起疑心了。”杨宁熙的眉头紧锁着,“这个时间点太敏感,塔利亚不傻,她百分之百会怀疑到我们这些‘后备人员’头上,尤其是你。”
“让她怀疑。”元梓雯的声音很平静,“真正的云雪儿对组织忠心耿耿,我只会比她做得更完美,塔利亚找不到任何破绽。”
“但她会试探你。”
“那就让她试探,放心,我自有办法。”
杨宁熙看着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只要纪检委那边能查出东西,把事情闹大,塔利亚这个负责人的罪名就跑不掉。组织目前似乎不想和官方机构起正面冲突。”
“嗯。”元梓雯应了一声,忽然问,“杨宁熙,我一直不明白,‘谟涅摩叙涅’为什么不直接对那些高层下手?替代一个教育局长,或者权力更大的人,不是比我们这样在一个学校里小打小闹有效率得多吗?”
这个问题,连她这个刚接触组织不久的人都能想到,那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谟涅摩叙涅会想不到?
杨宁熙沉默了片刻,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也想不通。”他最后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我能查到的信息里,对此只有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什么?”
“谟涅摩叙涅……为人清高。”杨宁熙说出这个词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她似乎……很厌恶和政界的那些人打交道,觉得他们肮脏、腐朽。她更喜欢在干净的、纯粹的领域里实现她的‘永生’计划。”
这个解释听起来太牵强,像是一个蹩脚的借口。一个视人命为草芥,把活人变成皮囊的怪物,会因为“清高”而放弃最便捷的路径?
元梓雯没有再追问下去,她知道杨宁熙也给不出答案。但这在她心里埋下了一颗更深的钉子,这个庞大的组织,它的内部,或许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铁板一块。它的最高领导者似乎有着某种致命的偏执和缺陷。
就在这时,元梓雯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是塔利亚发来的消息。
【雪儿,来我办公室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