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障

堕魔之事，轩憬早在封印沉魔狱的化蛇前，便再三想过。

只不过，那时她的处境更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的落水人，满心只想着丹阙，对世间并未有太多的留恋，因而才敢放手一搏。

可如今，她与丹阙相处又有两年了，且是全身心投入，真正去感受、理解丹阙的所思所想，以及丹阙的心愿，知道她一直都想要一个能够令天下太平、两族和睦的人界帝君。

现在除魔之事迫在眉睫，即便她确信自己的无情剑意目前已经修炼到最佳状态，也难以保证完全不出差错。

既然如此，“堕魔”这一差错，便是她们都该考虑的大事。

“这个问题，两年前你就问过我了。”

丹阙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如今碧落谷封了，封魔法器你也带全了，无情剑意该怎么用，世间已经无人比你更清楚。”

“如果做尽一切也无济于事，为师自会引魔气入体。”

实际上，在亲眼浏览过问荆的手记内容后，丹阙就打定了主意。

她要找个适当的时机，用上恰当的理由，入魔界。

人界没有魔族和灾年起源的线索，纵然她和轩憬都死过一回，也没能从所谓的“冥府”得知任何情报。

那么，除却玄之又玄的上界，就只剩下仅限魔族进入的魔界还未调查过。

“为师只不过是在山中修行的一条小蛇，能做到的事，太有限了。”见轩憬沉默，丹阙平静地解释道，“但既知未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干等着。”

“徒儿清楚您的意思，只是……问问。”轩憬忙开口，故作自然地强撑笑容，“师尊心意已决，徒儿自然没什么……”

“不想笑就别逼着自己笑了。”丹阙沉声截住话，凝视她的眼睛，“我这辈子虽然不在宫中，但消息远没有前世那么闭塞。你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是不是想随我一起入魔界？”

她当年给大祭司楚珏之下毒，不仅为了好拿捏，更为了及时获取最新情报，免得某人再闷声不响做什么气死她的大决定。

隐秘的心思被道破，轩憬却面不改色地道：“人界帝君、先天剑骨、无情剑意修士……徒儿既然有这般无人匹敌的能力，理应做旁人所难及之事。不瞒师尊，徒儿这回若当真出了意外，便非去魔界不可，还望您成全！”

“行了，少来，难不成我还有能力拦着你么？”丹阙没好气地怼了句，蛇尾也缠得越发紧。

轩憬低低地闷哼出声，忽然伸手去抱眼前人。

“我原以为师尊会拒绝……”她喃喃。

“若放在从前，我的确会拒绝。”丹阙扒开她的手，不紧不慢道，“但仔细一想，我为了所谓的‘人界太平’愿望，去逼着你做你不愿的事，跟你当年一心一意‘为我好’，又有什么两样？到头来咱们谁也没落得好，倒不如互相尊重选择。”

轩憬应了声，双臂虚虚将丹阙环住，护在自己怀中。

“徒儿定不会再让师尊孤身一人。”她伏在丹阙耳畔，轻声承诺。

不管碧落黄泉、冥府魔界，她都愿意陪师尊去闯。

次日，近天崖外围。

恰逢阴雨天，一行人乘坐叶片模样的飞行法器，迎着雨丝往碧落谷深处飞去。

无疾门这边，诃黎为首，跟了三位当年参与过封印近天崖的长老，还有一位白狮大妖作为挂名长老同行。

丹阙、轩憬、了沉紧随白狮妖身后，揽星问天门的星千舞和廉玉衡则不紧不慢地吊在队伍最后方。

依照先前商定的计划，等近天崖入口的封印被众长老解开，她们便着手清除毒障。

解毒剂丹阙已经备齐了，无疾门的医修手中也有不少，魔气就交给轩憬去封印。

等抵达入口，三位无疾门长老便立刻上前，取出各自的本命法器，手中飞速结印、画咒，口中也喃喃不停。

柔和的碧绿光华自三件本命法器中涌出，齐齐射向前方。

下一瞬，一道透明的屏障升起，从入口一直往前、往上延伸，笼罩住整座近天崖，而在碧绿光华的不断冲击下，屏障仿佛融雪一般，慢慢化出一个洞，渐渐变大。

“毒障完全清除前，每次只能开启半个时辰，你们须得速去速回！”诃黎再三叮嘱。

“门主放心，我等定会为帝君细细记着时间。”星千舞唤出一个做工精致的沙漏，施法之后，往地上一放，暗如黑夜的细沙便一点点往下落去。

“劳烦诸位前辈！朕在此谢过！”轩憬也不耽搁时间，向众人行礼后，便唤出帝君佩剑“太上忘情”，拔剑出鞘，毫不犹豫地跨入近天崖。

剑内的无情剑意在她的催动下涌出，她的气场很快冷下来，识海之中，雪原铺开，只剩下小小一片区域还长着绿草野花，蹲着一只面露警惕之色、支棱着耳朵张望四周的小银狐——她的情感凝聚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