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果然,贡级云算好时间,烧上热茶,等来兴师问罪的电话就来了。
他极不情愿接听,在一通咒骂中,不可思议插上一嘴。
“我通风报信?你未免也太掉价了些,怎么不责怪自己不努力,没本事呢?”贡级云浇着自己的茶宠,虽然知道对方就是为了逃避责任,疯狂找补,他还是故意将真相挑明。
那人果然愤怒异常,阴狠道:“贡级云,我真是给你脸了?”
“大好的机会放在这,你要和玄光潋狼狈为奸?看来你是不想解决问题了?你现在改当有钱人的狗了?”
反击就是捡最刺人的话说,这点他一直深有造化。贡级云若是再稳不住气一点,必然要大动肝火。
静默后,贡级云发出一声轻笑。反而放松后背,靠在椅子上。
“看来你气得不轻啊,玄光潋应是比你想象中要坚定得多吧?你墙外狗吠不见真章,想来很是动摇吧?私下里又要想,自己失败的一生,自己失败的选择,然后统统归结为命运倒霉,真好,又甩掉了一个锅。”
“贡——级——云——!”男人像是要气疯了。
贡级云嗤道:“急什么?还没完,知道你恨他,但不知道你还这么嫉妒他,他善始善终,究竟踩了你哪片雷区?”
男人气血上涌,正要揭贡级云的伤疤让对方明白自己是什么东西。贡级云却精准叫出了他的名字。
“单于聂,玄司尘不记得你,我却知道你。”短短三个字,让对面的男人如坠冰窖。
他以为……他以为再也不会记得这个名字。
“你素昧平生与他毫无交集,你家族灭门之灾甚至还是玄司尘死守江卫谷,为你们逃亡取得一线生机。可——单于聂,你为什么不跑?”
这句话,好像触及了单于聂的痛处,他对这群人的憎恨,渐渐转为被知晓伤疤的怨恨。
怨恨又一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一切都会成为别人的谈资,就像自己对别人那样无礼评判,无礼嘲笑。他不能忍受!
单于聂恨道:“你未免管的太宽了,他身为一国之君,保护我们不是应该的?我单家那么拥护他!”
话音一转,声音阴毒起来,“更何况,本就不应该有什么江卫之乱!他做的差劲,他就该死在谷底赎罪!”
都该死!都是欠他的!本来就该补偿给他!
贡级云半分不受他影响,品了口茶:“听出来了,玄司尘以前是真的很宠幸单家,以至于,现在他的一点不是,都是对你们的不忠。真是——皇粮吃惯了,忘了没有玄司尘,你们其实什么都不是。”
被挑战动机根本信条,单于聂难以置信:“你敢这么说我们!玄光潋都说!半壁江山可弃,江卫单家不可无!没有我单家,哪有现在的玄司尘!”
像是好不容易有人谈起他的过去,他极力想要证明着什么。可悲哀的是,他的听众是贡级云,这个一眼洞穿真相的代理部部长,立刻就知道了,单于聂的执念,不过是信了玄司尘的鬼话。
玄司尘爱恨随性,有时候前一秒宠幸,后一秒就能将人关进死牢,这人八成是信了玄司尘宠信时所承诺的一切。可一个帝王,最基本的功课,就是随机而动,杀伐果断。
爱之深,恨之切,玄司尘的行为,就是容易使辨析不明的人先陷入疯狂的崇拜中,然后跌入谷底,由爱生恨,成为单于聂现在的样子。
对人的憎恨中,容易放大别人的负面影响,而忽视自己的疏漏。
单于聂的偏执,连贡级云都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忘了,玄司尘出身京畿玄家,何时需要你们,来成就他。”
对面像被石头砸中,一句话不说。一语惊醒梦中人,可装睡的人是叫不醒的。
贡级云听着耳机中压抑的呼吸,闷涩又窒息,像是被什么堵住喉咙。
漫长的沉默后,不是忏悔,就是诅咒。
“你总要后悔的!像我一样,为选择玄司尘而后悔!”单于聂彻底溃军,“他薄情寡义根本不会记任何人的好!即便你今天为他极力辩白,你也要因为他,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蠢货!都是蠢货!上赶着成为玄司尘的消耗物,在他眼里这些拥趸连垃圾都不是!
“哦。”贡级云放下茶,冷漠的反映和对方的歇斯底里,对比鲜明。
单于聂一愣,但也没在意料之外。
谁知神仙都想不到,他下一句半是破罐破摔,半是理所当然道:“我就喜欢他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我,你管的着吗?”
“…………”
吱呀——
办公室的门正被两人推开,因为这句话,齐齐楞在原地。
空气静止了三秒,三人各在彼此眼里,看到不可置信,与“开玩笑得吧我是不是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劈焦了脑子的怀疑。
咔嗒——
贡级云的耳机从手中滑落,砸入茶杯,无人在意。
下一秒,辛兆池猛然拉起玄司尘,从办公室门口遁逃。花瓣飘落的速度是每秒五厘米,辛兆池与玄司尘逃跑的速度是光速。
贡级云也就这一次口出狂言,就被正主撞个正着,他辞职回家搬砖的心都有了。
看着两人颇有默契的背影,他脆弱的自尊心被彻底击碎。
脸和脖子红成一片,他愤愤一锤桌子,大吼:“喂!跑什么!混蛋!”
风一样略过,无人回头。
*
回到宿舍,辛兆池这易出汗体质率先撑不住,提出先去冲个澡。
这个间隙,玄司尘终于能接听贡级云狂轰乱炸的电话。
对方又急又严肃,却前言不搭后语,气势很板正,说的话又太显割裂。玄司尘一一耐心听完。
诚恳道:“贡部,你不用解释这么多遍,我知道了。”
受到诘问,玄司尘只能叹了口气,为难重复道:“我知道了,你不是变态。你没有喜欢我看——咳咳——”
他有些说不下去,为照顾贡级云那敏感的自尊,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因为这个停顿,功亏一篑。
贡级云显然快疯了。玄司尘只能无效重复:“贡部,我真的知道了。”
被好不容易被放过,对方又暗戳戳打听辛兆池的反映。
玄司尘看了眼浴室,保证道:“辛兆池,他不会乱说的,有我看着他。”
对方执意要知道真实情况,玄司尘只能实话实说:“反应很奇怪,一会冷笑一会闹脾气,贡部,答应我,下次不要在他面前说这些了。”
之前的所有安慰全部白搭,贡级云就像发现了真相般,绝望大吼:“你还是在意!他就是在嘲笑我!我要扣他的绩效!”
眼见情势不对,玄司尘马上转口糊弄道:“啊呀,贡部,不说了,我要去遛狗了。”
贡级云疑惑哪来的狗遛。
玄司尘瞟了眼浴室的动静,柔声解释:“捡的小狗,哼哼唧唧,黏上我了。”
挂断电话,浴室的流水声在同一时间掐灭。
很快,里面窸窸窣窣,门被开了一条缝。
一只抓瞎的手伸出来,想要够放在浴室外椅子上的衣服。但因为估算失误,颇具力量干的手臂此刻一通乱摸,看着闷头闷脑,又死心眼。
玄司尘心中生奇,悄悄将椅子往后撤了撤,自己靠在门外,倒是饶有兴趣,想知道这蠢狗什么时候能找到衣服。
果然,那手臂没抓到什么,更是气急败坏将整个手臂都探出来,像怨怨的活物,想要抓一个倒霉蛋扯进自己域内兴师问罪。
衣服没抓到,却猛地扣住了另一个陌生的东西。
那修长的东西,透着温热,薄薄的布料轻易就能辨别出它线条的优美,这像是……像是人腿?
玄司尘抱臂看着抓在自己小腿上的手。经脉明显,宽厚糙了些,却指节修长,与众不同得好看。
那手明显有些发蒙,过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得试探着往上,从小腿到胯骨,玄司尘都由着他来,直到这只手得寸进尺,亢奋地又探出一节往人下三路走。
玄司尘终于是忍不住拍开他,漫不经心警告:“干什么你,耍流氓?”
手臂一顿,像是被拆穿了心思,一溜烟钻回浴室找自己主人告状。
门一合一开,辛兆池已然红着脸站在门后:“玄光潋!”显然已经知道搞鬼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玄司尘睨了一眼,却变了神色:“你怎么——”
“不穿衣服?湿了,我要换新的。”辛兆池接了他的话,一副怨怨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
倒不是真的□□,跨上草草裹了条浴巾,别的再无他物。但对从小规矩极多家教极严的玄司尘来说,冲击性太强。
“是该换。”玄司尘点了点头,移开目光。察觉此地不宜久留,迅速起身准备逃跑。
辛兆池手疾眼快捉住他的胳膊,将人带进了门。
未散去的湿气铺面蒸来,烘得人头晕脑胀,又不及抵抗,被轻易按在了门上。
本开了一条缝的门,也在辛兆池长臂支撑下,彻底合拢。
臂下,玄司尘微眯着淡瞳,一时不知道该看哪里。
见他这样,辛兆池更不想放过他,有些体会到玄司尘为什么这么爱欺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