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反叛
冬月廿七了。
小孩子直到上完廿八下午的课才算正式进入年假,街上只有行色匆匆的大人。庚姜白天缺少玩伴,不免要找些旁的乐子。
柴房门锁的钥匙就压在门口空花盆的底下,这点里斯从来都不瞒着庚姜,或者说他懒到不提防任何人,因此有些手段并不“特殊”,只要长了一双眼睛多留意留意,消遣就来了。
他偷偷摸摸进院子,轻车熟路移开花盆取钥匙,然后把钥匙插-进锁口,拧三圈,静听其中锁栓出响,锁开脱落,一切顺利。
因为做过太多次,以至于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惫懒成现在的从容无谓。虽然里斯并没有明面上和他警告不能进这件柴房,但是庚姜下意识觉得“锁了”即是“不能”。
关门前留了条缝查看敌情,无风声,很好。轻声将门阖上,庚姜回头去掀开柴房角落的布盖,笼子里的是浑身上下被-插满胶管的肉狗,胶管的另一头引向半人高的桶,桶里的液体黏稠且沉甸甸,液面光黑得能当镜子使。肉狗还在理疗期,但看起来状态确实好多了。
他们现在是朋友。
肉狗平时吝惜言语,但对庚姜却能难得的敞开心扉。他们谈天说地,肉狗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描述给他听,某一程度上他更像是庚姜的对外接收器。生于金丝笼中的鸟对世界的认知太少,奇闻轶事勾起他的好奇,庚姜有时候沉迷其中,听得眼睛发亮,充满向往。
“今天的是拔丝核桃!”庚姜把怀里的小纸包打开,还热腾,糖丝尚融软,可惜肉狗用那口被打碎的牙嚼什么都很费劲。庚姜同他面对面盘腿坐,仅隔半臂之距,夹着一面铁笼铁杆。就是这么一个阴湿腥臭的柴房角落承装了他今天的所有期待,“昨天说到极南极北之地都是天寒地冻,放眼满目的冰川漫雪。上面生活着一种黑皮白肚的怪鸟,有翅膀却不会飞,走起路来歪歪扭扭,但可以潜入冰池数十丈之下捕鱼,在水中呆上一炷香的时间都不会咽气……这是真的么?我现在还能再看见这种鸟吗?”
肉狗张嘴,露出半碎的参差不齐的牙,漆黑的嘴洞外黏连甜蜜的糖丝,口齿间有核桃的残渣,虽然他确实不爱吃这些,因为尝不出味儿,“是真的,不过你应该是看不见了,”他遗憾地摇摇头,“听说去年从南下漂来的冰陆是极南存在的最后一块碎片,连同浮冰送来的最后一只怪鸟因为世界余下百分之九十三的焦土化而过度缺食,饿死了。”
“啊……”
“不过我还可以再告诉你一些别的,”他不想让庚姜太失望,“或许你知道马戏呢?”
马戏?
是一种在民间四处巡演的杂耍戏团,以表演常人无法做到的事情博得关注,赖以为生。倘若你能去,你会在那里看见食火而不死、脚踩尖钉却如履平地、将头与手脚扭转三百六十度还能恣意舞蹈的怪人,不然就是与嗜血野兽共舞还能全须全尾出来的。
哇——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庚姜,其实你也可以。
……我、我为什么也可以?
“哈,庚姜,别装了好不好。”有些答案就是摆在众目睽睽之下而不自知,肉狗觉得这很可笑,哑着嗓子道:“能做这样本事的不是天生神力,说白了不过是拥有金刚不坏的肉身,你难道还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吗?——仿生人啊!”
“你也是我们中的一员,所以……”
什么。
从你们一下子变成了我们。
“——你说的不对,我是人。”
庚姜擡头,坦荡地和他对视。
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肉狗却有些呆滞了。
“……原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想要纠正他,“我没有骗你,可为什么没有人和你说过这个?你明明就是我们的同类,你就是仿生人。”
庚姜吼道:“你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