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檐淮忱凭借着一股韧劲，无数次在死亡边缘突破极限，他早就死了。

到不了如今这一步。

檐淮忱还能留着狄砀的命，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虽然狄砀没有了权力，但在这魔宫，也没人敢苛待他。

说到底，他终究还是魔族的老魔王。

檐淮忱一日不接过‘魔主’的位置，狄砀就一日是魔族的‘王’。

再者，檐淮忱没有下令，任何人也都不敢怠慢他。

——

等到所有人都走完后。

余欢缓缓走到狄砀面前。

她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但如果观察地仔细一些。

能在她眼底深处，看到一丝掩盖不住的恨意。

“父王。”她道。

声音不大。

但语气中的嘲弄也不加遮掩。

狄砀收回目光，看向余欢。

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

余欢只在最开始时看了狄砀一眼，随后便移开了目光，看向了别处。

“父王，你知道王兄为什么迟迟不杀你吗？”

狄砀神色微动。

他并未说话。

余欢也不需要他回答，她道，“因为母后，因为你曾经自诩最爱的那个女人。”

狄砀的目光定格在余欢的脸上。

这张和魔后越来越像的容颜。

曾几何时，那个明媚善良的女子，也曾满心满眼地看过他。

余欢继续道：

“母后在临终前，曾逼着王兄立誓，此生绝不杀你。”

听到这话，狄砀眸色陡然一震。

回想着当时破旧冰寒的那间小屋，冷硬的小木板床上，母后倚在床头咳血，却拚着最后一口气，逼着王兄立下誓言。

那一刻，余欢心中的恨意，达到了巅峰。

她不懂，不懂为什么她和王兄生下来就被所有人厌恶。

不懂为什么别人都有父亲的疼爱、父亲的嗬护。

而她和王兄，却只有来自父亲无休止的追杀。

不懂为何她和王兄那般努力地讨好着他们的父王，却始终得不到一个侧目。

更不懂，为什么父亲那么冷血，不顾及丝毫亲情也要杀了她和王兄，而母后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以命相胁逼着王兄立下那样的誓言。

所以，余欢恨。

恨狄砀。

恨尚依和狄淀。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也是恨母后的。

她怎么都不明白母后为何要那么做。

母后难道不知道，她离开后，她和王兄，就彻底孑然一身了么。

不能杀狄砀，却要时刻面临着狄砀对他们的追杀。

直到现在。

直到今天。

余欢才明白，母后为何要那么做。

——是因为爱。

因为母后爱狄砀。

所以，她拚着最后一丝生命，逼着檐淮忱立下了誓言。

她不想看到，最爱的男人和自己的孩子自相残杀。

更不想看到，子弑父。

从回忆中抽身，余欢再看着面前的狄砀，一时竟不知道该以各种表情来面对他。

她脸上讥讽遮掩不住，索性也不遮了。

“父王，您真的该庆幸，庆幸母后是真心爱你。”

她转身，看向大殿外面冰冷的魔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