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寻起身。
护士瞥见他手背上的血迹,“跟我去处理伤口。”
陈嘉寻:“秦警官。”
秦建兴冲他点点头,“放心。”
秦建兴将方绘茹安置在人相对少一点的休息区,嗡嗡的手机震动声又响起,他接起电话,听筒里就响起秦冶急躁的声音:“爸,我姐联系不上了!”
“你说什么?”
“陈嘉寻让我去市医院看着我姐,我刚刚给她打电话,手机一直关机。”
秦建兴脸色蓦地一白,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方绘茹怔然又微弱的声音,“音音怎么了?”
她离得近,秦冶的说话声方绘茹听得清楚。
秦冶:“我……方姨……跟你在一起?”
方绘茹急急抢过电话,“阿冶,音音怎么了?什么叫联系不上了?”
“方姨,你别急,可能……”
“你们有事瞒着我?”方绘茹一向敏感,直直看向秦建兴。
“绘茹,你听我说,这件事……绘茹!”
方绘茹像是终于支撑不住,手机落地的一瞬,整个人也跟着昏了过去。
“小伙子,你这个手臂一星期内可不能沾水,你不要觉得自己年轻就不当回事,你自己不注意,以后要落下毛病的。”给陈嘉寻包扎伤口的医生是个中年大叔,人细心,也格外絮叨。
“谢谢您,我会注意的。”
陈嘉寻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嘭的一声。
清创室的门被踹开,秦冶红着眼睛大步走进来,一把攥住陈嘉寻的领口:“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会看着她吗?!你不是答应她会用你的命保护她吗?!”
秦冶刚刚到医院,才知道方绘茹今天也在平和大桥,差点出了事,偏偏这个时候岑音又联系不上。
他整个人像是已经失去理智,捏着拳头就向陈嘉寻挥去。
陈嘉寻偏头,嘴角渗出血。
“阿冶,你冷静一点。”秦建兴跟上来,将情绪激动的秦冶拉住,又向怔愣住的医生道歉。
陈嘉寻眸色已经沉下去,“岑音……”
秦冶胸口起伏,死死盯着他,“陈嘉寻,岑音要是少了一根头发,老子这辈子跟你没完!”
秦建兴比秦冶冷静许多,但看向陈嘉寻的目光里也是掩藏不住的担忧,他刚刚接到警方的电话。
“赵宏死了,音音……目前联系不上,我们已经报警了。”
秦建兴最后一个字落下,陈嘉寻已经撞开秦冶,直接往外跑去,替他包扎的医生见状眼睛瞪得像铜铃,“唉!你给我回来!你的手……”
可视线里哪还有陈嘉寻的身影。
秦建兴看向秦冶,“愣着干什么,去看看,别让他做糊涂事。”
话落,秦建兴又觉得秦冶去了大概只会火上浇油,“算了,你在这儿看着你方姨,我自己去。”
因为这场交通事故,区医院的大厅里堆满了伤患家属和前来采访报道的媒体记者,视线里人。流匆匆,似是从余光里飞速滑过,明明嘈杂的空间,却像是被静了音。
岑音……岑音……陈嘉寻脑中只有这一个名字。
他漆黑的眼底第一次沾染暴虐,便诚如他那天的承诺,拼了他这条命,他也要把她从龙潭虎xue里救出来。
不惜,任何代价。
陈嘉寻刚刚跑出医院大门,就被两个身穿黑色西服的保镖拦住。人高马大的保镖训练有素,可饶是如此,想要控制住眼下的陈嘉寻,两人不得不一起出手将人扣住。
黑色的轿车门拉开,贺臻踩着细细的高跟鞋下车,她依然一身精致昂贵的高定,和这人流熙攘充满烟火气的医院门口格格不入。
陈嘉寻的额头和脸颊上都有擦伤,唇角挂了彩,手腕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因为方才的剧烈挣扎,有血迹一点点从洁白的纱布里洇出来。
贺臻垂眼,面前的少年很狼狈,可濯濯的一双黑眸却亮如夜幕里的孤星,沉满冷冽、暴戾和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决绝。
就这一点来看,她的儿子和她很像。
“松手。”低冷的两个字,陈嘉寻的视线一瞬不瞬落在贺臻身上,捏起的拳头青筋暴起。
“松手?然后让你去送死?”贺臻开口,依然是清泠的声音,像是不带一丝感情,“你能去做什么?”
陈嘉寻听得懂贺臻话里的嘲讽。
能做什么?弄死齐明远,然后一同葬送掉自己的人生?
就像当初知道贺宜出事以后,他能做的,也只是把赵宏打了一顿,他甚至明明知道凶手是谁,也没有证据将对方绳之以法。
“你以为小宜在天有灵,会……”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陈嘉寻打断贺臻的话,目眦欲裂。
贺臻也好,陈实远也罢,但凡他们其中有一个人曾对贺宜动过恻隐之心,小七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那个属于贺臻和陈实远女儿的贺宜早就死在了八年前,死在了陈实远因为一句“忌问道于盲”而放弃寻回她的那一天。
贺臻沉默。
她的妆容还是那么精致漂亮,湛黑的一双眸子里冷艳藏伏,面上不见丝毫的懊悔和难过,只捏着羊绒披肩的指尖收紧,鲜红的指甲几乎抵进了掌心的软肉。
“那那个女孩儿呢?”贺臻反问,声线里终于染上一丝柔软,“你如果真的要和齐明远同归于尽,那个女孩怎么办?”
一句话,温软却又清醒地将陈嘉寻敲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