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女装的次数不多,这系带垂在裙摆处,她思索着怎么系那个结,秋云要上来给她整理系带。
顾修远抢先一步,半蹲下来,纤长的手指挑着淡黄色的系带,思忖一会,灵活地打了个结。
薛竹隐把他打的结放在掌心细细看了一会,像模像样的,她冷笑一声:“顾指挥使经验真是丰富。”
顾修远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阴阳怪气什么,解释道:“我确实看得多,但我也是依葫芦画瓢,真没给别人打过。”
“你不必解释,我又不关心。”薛竹隐漫不经心地说道。
顾修远低头,看她看得认真:“可是我就想让竹隐知道。”
她别开眼,瞟一眼滴漏,皱眉道:“你今天得去步兵司了吧?这都什么时辰了!”
*
薛府内,薛竹隐等了小半个时辰,长公主身边的女使才来告知她长公主醒了,可以拜见了。
女使在给她梳头,她懒懒地问:“怎么今日回来了?”
薛竹隐坐得笔直,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模样:“听闻母亲今日进宫,想劳母亲带我进宫一趟。”
她转过头来:“我进宫你跟着做什么?”
“正好我也好久未曾见过舅母了,上次舅母为我办生辰宴,我还未谢过舅母,想和母亲一块拜见。”
长公主又转回头去,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不是你操心的,我和南萧会去办,你专心于朝廷就行了。”
薛竹隐在心内艰难地组织措辞,要是让长公主知道她今日进宫其实是为了别的事情,长公主肯定又要去问她爹是否应允。
“竹隐如今也大了,总不能一点都不懂人情世故,合该跟着母亲去好好拜谢才是。”薛竹隐说道,“我听说舅母喜欢红宝石,专门找工匠打造了一套首饰,想献给舅母。”
长公主对着铜镜细细地描眉:“你倒是有心,那就跟着我进宫吧。”
等了两个时辰,终于出发了,太阳很大,薛竹隐为长公主小心翼翼地撑着凉伞。
到了马车上,两人对坐无言。长公主宁愿目视前方的空气也不愿意和她说话聊天。
薛竹隐忍不住问:“我成婚两月有余,母亲从不来顾府看我,我回门那日母亲也不在,母亲难道不想知道我成婚之后过得怎么样吗?”
“你向来懂事,知道如何自处,想来不需要我操心。”长公主面色平静,答得敷衍。
“我有一事想问母亲很久了。”
“你说。”
“我观察别人家的父母,但凡夫妻和睦恩爱的,孩子也会感受到父母的爱,可为什么您深爱父亲,对我却漠不关心?”
“比起别人家的女儿,你已经得到很多了,没有得到的,也不要去计较。”
薛竹隐面上不动声色,指甲却深深嵌入坐垫套里,她生平引以为豪的敏捷思维和尖牙利嘴不知道出走到何处,徒留她一个人承受这份难堪。
她鼓起勇气问为什么母亲不关心她,母亲让她不要计较太多?
是啊,她有尊贵的出身,从小得到最好的教导,锦衣玉食,富贵簪缨,受着长辈沉重的期许与旁人艳羡的目光,可是她连寻常人家的孩童唾手可得的母爱都没有。
她不想在长公主面前摇尾乞怜去博得她的目光与认可,可她也不甘心,明明孩子就应该得到父母的爱,为什么她没有?
“我一直就不喜欢小孩子,不是因为你父亲坚持要我生,我是不想生的。生你的时候难产,我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实在是怕了,看到你就想起我疼了两天两夜。我同南萧说好,孩子生下来由他管教,不用我费心。”
她嵌入坐垫的指甲慢慢松开,原来她是那个寤生惊母的庄公,无怪乎母亲不喜欢她。
算了,总会有父母不喜欢自己的儿女,为什么不能是她的母亲呢?何况也不算是不明不白,原是她在出生的时候就冲撞了母亲。
马车停下,薛竹隐也敛了心神,规规矩矩地跟在母亲身后进宫。她今日来不是要母亲爱她的,她还有别的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