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竹隐不等她说完,隔着栅栏将她抱在怀里,摸摸她的头发,又在她背上轻拍:“这种日子不会很久了,泠烟,你再忍忍,你再忍忍……”
她目下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说些徒劳的话。
苏泠烟伸手抱住她的背,再也没有忍住,小声呜咽。
二楼宁寂一片,唯有苏泠烟隐忍的啜泣声,薛竹隐轻拍她的后背,悲愤像藤蔓一样缠绕在她心头。
她现在就想去找林穆言对峙,就算她和林穆言撕破脸又怎么样呢?总归是林穆言没理在先,他岂能将恩师之女囚禁于此!
苏泠烟大好的年华,青春的生命,被他关在这个暗无天日之地,变得麻木,枯槁。
他万万想不到看起来温润斯文的林穆言背着人竟然这样恶毒变态,真是无耻至极,禽.兽不如,顾修远比他还好一些!
当然,顾修远比禽.兽要好一些。
薛竹隐收回自己发散的思绪,问她:“泠烟,你可知道,东宫里还有没有像你一样被关起来的女子?”
林穆言这么恶毒,万一在东宫还有别的被囚禁的女子呢?
苏泠烟伸手擦了擦眼泪,懵懂地看她,摇头说道:“我自来到这里就一直被关着,没有听林穆言和婢女提起过。”
她看一眼窗外,夕阳已经沉入树梢之下,真的不能再耽搁了。
“好,此事我再查一查。我该走了,在这里要好好吃饭养身体好吗?我今日来看你的事情不能和任何人说,你也要稳住自己的情绪,不要被林穆言发现了,剩下的就交给我。”薛竹隐又摸了摸她的头发,起身将食盒递给她。
“无论如何,我等竹隐姐姐,哪怕没能带我出去,我知道这世间还有人牵挂着我,也是好的。”苏泠烟红着眼圈,拼命不让眼泪掉下来,擡头冲她笑了笑,将食盒宝贝似的搂在怀里。
从香辰殿出来,桃娘好奇地问:“大人同苏娘子说了些什么?”
薛竹隐说道:“这些事情对你来说知道得越少越好,今日之事你连纤萝也不可说,不然小命难保。”
桃娘变了脸色,护住自己的脖颈,连连点头。
林时从园子那头的小路上穿过来,见了薛竹隐,笑道:“大人去了好久,叫奴才好找。太子已经回东宫了,找大人说话呢。”
“我出来这么久,指挥使正找我呢,”薛竹隐挤出一丝笑来应付他,“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家了。”
她现在要是见到林穆言,难保追着他骂,为不暴露自己的心绪,还是躲着他点好。况且算算时间,陈先生从岭南来的信应该今日就到了,她心里惦记着这些事情,不想在东宫多待。
林时狡黠地笑:“看来薛大人的家宅重回安宁了,那我送大人出去。”
回到万筠堂,薛竹隐阖上门,摆出纸笔,她习惯在想事情的时候在纸上勾勾画画。
救苏泠烟一定要快,她今日去看过,不能忍受让她再过那样的日子。
写奏章弹劾林穆言?她有些犹豫,这么多年来,她的笔刃从未对准过他,要是弹劾,那就是明面上要翻脸了,可如今他犯下大错,她焉能坐视不理?
林穆言耳目甚多,要是被他察觉此事,说本文由暗号峮整理以乌二儿漆雾儿爸依不准她的奏章还没递到皇上身边,苏泠烟就会被他送走。到时候无凭无据的,不仅不能让太子认罪,她又要重新再找苏泠烟的所在。
就算借律法之力给林穆言以惩处,苏泠烟会不会背上勾引太子的罪名?她本就是罪臣之女,此事若浮出水面,她不亚于蝼蚁草芥,谁会在乎一个卑贱之人的性命?
苏泠烟现在名义上还是顾修远的侍妾,要是知道她被顾修远送给太子,会不会成为他们结党营私的罪证?
薛竹隐心神紊乱,在纸上划拉出一道浓墨,把这个点子否决。
秋云轻敲后推门而入,说道:“姑爷让我请大人前去花厅用饭,说是有大人喜欢吃的烤兔子。”
竹隐笔抵在腮上,正想得入神,随口答道:“我不过去了,你把饭用食盒盛好送到万筠堂来吧。”
半晌后,没等来食盒,秋云又敲门:“大人,姑爷在万筠堂外,想见大人一面。”
薛竹隐的笔尖在纸上停顿一瞬,又继续游走,淡声道:“你就说我忙于公务,不见。”
若要秘密行事,再有半个月就是太子的生辰,到时候东宫肯定会大摆筵席,宫人都要去准备筵席,服侍宾客,无暇顾及苏泠烟,那是最好的时机。
“秋云!”薛竹隐唤她,“你替我去松江府的田家去一封信,不……不给田家,你等我写好了再给你吧。”
田家是苏泠烟的母家,但薛竹隐与之无交集,难保他们不会把人交给太子。
放眼天下,能有风骨敢收留苏泠烟的,怕是只有陈如寄先生,也只有陈先生能管住苏泠烟。
她心中焦急,声音不免提高:“秋云,陈先生的信还是没有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