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殊怀疑的看着对面这个未成年,“这大概有多少度,你能喝吗?”
听到这句话,俞邵轩一边看着沈殊一边随意地拿起一边的一瓶酒,仰头喝了下去,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但是表情却没有太大变化。
“你看,度数不高。”俞邵轩把喝下的半瓶酒递到沈殊面前,脸上丝毫没有上头和痛苦的表情,眼睛略微下撇看向沈殊手边的那瓶粉色的酒。
沈殊半信半疑,以为这仅仅是果酒,就拿起来轻轻抿了一口。
但仅仅是一口就让他呛到了,喉咙像被烧了一下,随之整个身体好像都热了起来,沈殊赶紧把酒放下狼狈的看着俞邵轩。
沈殊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喝过酒,顶多和父亲在一起喝一喝度数比较低的啤酒,这种一喝起来就有抗拒感的他还是第一次喝。
看到沈殊跳进自己的陷阱俞邵轩像小孩恶作剧得逞一样笑了起来,“沈老师不太行啊,连我这个未成年都喝不过。”
一束蓝紫色的灯光从外面的舞台上影影绰绰地照进来落在俞邵轩的眼底,显得那双总是充斥着漫不经心的眼睛变得幽深莫测。
沈殊不想探究俞邵轩眼底情绪,他只觉得此时心情万分不顺,这几天过得也浑浑噩噩。平时的他,不论是学习还是生活,都会按着一定的步骤和顺序去完成,因为这样,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然而现在,好像一切都乱了套。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沈殊一把把俞邵轩手中的酒夺了过来,仰头干脆利落的灌下,好像在和什么人什么事较什么劲。
小时候,沈殊曾经对父亲喝的酒好奇过,父亲在一整天劳累的工作后,晚上总是会买啤酒和小菜犒劳自己,顺便给放学回家的他改善伙食。
他看着父亲一杯接着一杯喝,好像喝了很多,但是父亲总没有像街头那些叔叔一样酩酊大醉,像个没有意识的怪物,父亲总是静静的,像是想要暂时脱离这个世界。
——“爸爸,我也想喝。”
——“小殊,小孩子不能喝酒。大人喝酒呢往往是因为脑子转的太快了,喝酒可以让脑子慢下来,慢下来,心情就回好很多。但是呢,你现在要学习,脑子可不能慢下来啊。”
从前的沈殊半懂不懂,现在,当他一杯接着一杯喝下去这些味道怪异的酒时,嗓子和胸腔变得越来越热,渐渐地,连大脑都随着这种机械运动而渐渐慢了下来。
如果说,在沈殊的眼里正常的世界应该是高铁飞驰的的速度,那么现在,世界就像是通往新疆的绿皮火车,轨道的声音、风吹的声音、交谈的声音全部都汇成白噪音,掩盖住自己内心的话语。
俞邵轩本来只是想要逗逗沈殊,想看看他喝酒的时候是什样子。沈殊这个人,脸部色彩就像一幅水墨画,眉眼浓墨重彩,眼神却永远淡漠疏离,不管心里再怎么狼狈,外表永远干净且一丝不茍。
但是他现在这幅样子,机械的喝酒,把精心调制的酒当做了出气孔、解压仓,眼神中有各种各样的情绪,悲伤、难过、无可奈何、气愤、手足无措。
仅仅是简单的一杯酒就让他心中的情绪全部爆发了出来,但是俞邵轩并没有期待中的欢喜心情,而是——心疼和庆幸。
心疼他的难过,庆幸他的信任。
“别喝了。”
沈殊迟钝地看向自己空掉的手,酒杯被俞邵轩夺走了,他没有想要抢回来的意思,只是安静地看着对面的俞邵轩。
俞邵轩把酒杯放到沈殊够不着的地方,直直地打量着沈殊。
沈殊很安静,没有耍酒疯,但就是因为他毫不掩饰地这样看着他,俞邵轩就知道,沈殊一定是喝醉了。
“你还好吗?”俞邵轩问。
沈殊的目光在俞邵轩的脸上来回打转,并不是因为什么奇怪的情绪,而是现在的他忽然在想,怎么自己老是把最狼狈的样子让自己的学生看到,明明他是很善于伪装的。
不过一码归一码,俞邵轩狼狈的样子他也见过。
“你笑什么?”俞邵轩听到沈殊短促的笑了一声,他浓密的眼睫也微微下垂,在眼睫下打下一片阴影,显得白皙的下巴和因为喝酒而变得嫣红的嘴唇更加明显。
沈殊擡起眼帘,有些懒散的看着俞邵轩,“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烦人。”
“烦人?”俞邵轩胳膊支在桌子上凑近沈殊,“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沈殊不耐地皱起了眉,他现在无比抗拒有人不顺他的意。
“所以,沈老师连烦我都没有理由吗?”俞邵轩轻轻笑了一下,好像在哄一个小孩。
俞邵轩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些哄劝的意味,沈殊脑袋很疼,听到这句话眼睛不自觉热了一下。
直到俞邵轩看到一滴眼泪从沈殊的眼角滑落的时候他才真正慌了起来,不再是玩笑,沈殊并没有把喝酒当做放纵,而是一个情绪的宣泄口。
沈殊愣了愣,感觉到自己的眼眶越来越湿润。其实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哭过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他真的不记得了,好像很小的时候他就告诉自己不要轻易掉眼泪,即便是得知父亲病重,他也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丧气。
但是,当父亲的病例摆在眼前、离去的母亲被再次提起、不喜欢工作的琐事、背负的俞总的“债务”,还有今天俞邵轩不配合就想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也许是酒精麻痹了自己,让中枢神经系统慢下来,沈殊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