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激障碍
唰的一下,傅迟许脸色急速垮了下来,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和不能理解:“为,为什么
“对我过去的所作所为,以及贤叔,我们傅家过去待你的不公,你不都表示理解和原谅了吗”
“是啊。”余诉时二次点头承认,答完还奇怪,“我刚才不是回答过一次了”
“那不就行了”傅迟许越说越迷糊了,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前妻会错意,“你原谅了我的过错,也坦诚你对我有旧情,还会为我心动。既然都这样了,我们复合,我们重新在一起,不就完了吗”
傅迟许不理解啊!这么简单易懂的事:我喜欢你,你也还喜欢我;你不计较过去了,那我们重新在一起便是。
怎么到余诉时这,就成了“另一码事”了
“哪里行了”余诉时有理有据,思路清晰,才不跟着傅迟许的思维走,“我原谅你,我对你还有感情,与我们要不要复合之间,没有任何逻辑牵连。
“如果你不能理解,那我可以说得更简单易懂:我认为喜欢和在一起,是两回事。”
说完,余诉时顿了顿,非常严谨地修正道。
“曾经我也将‘喜欢’和‘在一起’混为一谈,坚信喜欢就是要在一起,就是要携手共进一辈子,但离婚之后我的想法改变了。
“喜欢归喜欢,喜欢并不意味着适合在一起。这么说的话,你能理解吗”
傅迟许默默收回了手,不甘心似地双手攥紧成拳头。
但没一会又放开,他长长地叹了一声:“我能理解。说白了,你非但不觉得我们适合生活在一起,还认为我们复合的话,会重蹈覆辙”
“嗯。”余诉时认可傅迟许的推论,并反问前夫,“你也不妨回想一下,我们相处至今有什么‘实际生活模式’上的改变吗没有吧。
“就拿我和贤叔的矛盾来举例。我和他的冲突说到底不算大,无非就是我的出身不够好,他作为你和总裁事实意义上的‘后妈’,碍于豪门内部的言论,不得不为你们寻找门当户对的,出身优越的伴侣。尽管贤叔后来向我道歉了,但实际上呢”
傅迟许沉默。
余诉时继续说:“导致我和贤叔矛盾的因素,依旧存在。一来我没办法改变我的出身,二来贤叔仍旧要面对豪门内部的闲言碎语。而我的性格你是了解的,我不愿让谁顶着困难,委曲求全;要我无视贤叔承受的内部舆论压力,理所应当地和你在一起这种事……我做不到。”
“可是诉诉,”傅迟许打断余诉时,“尽管我觉得你现在说得对,说得非常有道理,我却也并不认为这就是‘最终结果’。
“一定还有新的方法,新的模式,等着我们去磨合和探索。但问题,就在于——”
傅迟许略去了后面的话。
唉,主要还是说出来太伤感了。
问题就在于余诉时还是不想付出时间和精力,不想再尝试着磨合而已。
说得再直白扎心一些,是余诉时现在确确实实地,没以前,没他希望的那般喜欢他。
无力感忽然在心中蔓延扩散,抵消了傅迟许原有的干劲和动力,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蔫蔫软软。
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还是没法求一个复合吗
他感觉好空虚,好迷茫,一下不知道自己之后还能再做些什么努力。
“央视的那个下乡综艺,只要有邀约,我就肯定会点头参加。我不介意和你一起拍,一起录,我也希望你……能忘记今天被我婉拒的不快,兑现你在发布会上说会参加的诺言。
“不论如何,今天的这顿晚餐我吃得很好。我坐在这个座位上,吃着精美的餐点,看着脚下繁华的夜景,想起了很多很多;而我的态度和回答,相信我已经说得足够多了,不需要再重复。”
余诉时收齐东西,拎好提包从座位上起身。
“先这样吧,之后再联系。”
说完,他动作轻轻地越过傅迟许,头也不回地走了。
-
当晚,余诉时和苏嘉鸣说到这事时,哀怨的叹气声一直没断过。
不是叹傅迟许,而是叹他自己当时的回应:事后仔细一想,真是要多绿茶有多绿茶。
“有够不可思议的,我居然能在拒绝了复合请求,也暗示了我不愿意磨合之后,还舔着脸对傅迟许说:我希望你能忘记不快,兑现诺言”越想越觉得当时的自己离谱,余诉时自嘲地哈了一声,自顾自地弹了下额头,“这也太茶,太贱了,光是回忆都觉得味儿好冲。”
苏嘉鸣倒是觉得没什么,边听边笑:“不好吗茶人者反被茶。傅迟许那个死绿茶,也是时候该被治一治了。”
“话是这么说,我心里却还挺不是滋味的……”余诉时索性脱了力,躺倒在长沙发上,双目放空地看着天花,“机上医疗也好,机场专线也罢,这两件事情他都做得很好,很出乎我的意料。他明明这么用心地去做了,我还那样拒绝他。
“他失望的表情我都看在了心里,我觉得我确实挺不做个人的。”
余诉时沉浸在自责和反思中,苏嘉鸣远远地看着却只想笑:“我怎么觉得,你还挺做个人的”
“啊”余诉时拉回视线和注意力,懵逼地看着站着的苏嘉鸣,“我……没懂”
“你要是真觉得自己这样做没问题的话,那就根本不会在这里反思自己。
“何况你真的是不愿意磨合吗我感觉不是啊。”
苏嘉鸣看破还要说破。
“你不一定是不愿意磨合,不愿再对这段感情投入了,你只是真的怕重蹈覆辙。而对于你这种纠结的情况,我们一般称为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PTSD。”
局中人总是看不清庐山真面目。苏嘉鸣作为局外人,觉得自己应该看得听清楚的:余诉时才不是绝情与狠心。
恰恰相反,这个人就是太不绝情,太不狠心了,才会拒绝傅迟许的复合提议。
“承认吧余诉时,你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你是被伤过一次之后怕了,才借着不想的名义,不和他在一起。
“等哪天你认为,你和他在一起重蹈覆辙的可能性很小很小之后,你大概就不是这个态度咯。”苏嘉鸣半分析半调侃,看余诉时已经是像看泼出去的水。
余诉时没说话,算是一种不可置否。
虽然说了之后再联系,但那顿晚餐回去后,时许二人断联了快一星期。
余诉时是傅迟许不找,他就不会主动去聊。傅迟许则是道心破碎,自闭在家缓了一周都没太缓过来。
陈宏贤担心傅迟许这样自闭下去,早晚该闹出身体毛病来,就在和家佣一块儿送饭上楼时,顺势劝了几句。
他说迟许啊,你这样折磨自己是闹哪出呢时机不成熟我们接着再找机会,改变不够我们继续反思,再改正改正;诉诉都承认他对你还有感情了,情况其实也不是那么糟糕吧
陈宏贤不劝还好,一劝,傅迟许觉得这日子过得更他妈绝望了。
从前妻对我爱答不理,到前妻承认对我余情未了,还会动心——我都做到这个地步,这个份儿上了,他居然还是不愿意和我复合
特别是拒绝的理由还站不太住。什么导致矛盾的因素不存在要他说有决心有毅力就一切好说,能用矛盾因素当借口,说白了就是没那么喜欢,没那么爱。
傅迟许如此想完,更颓了。要说极冷和极热都不吓人,不温不热的才最令人难办。
他原本还能吃进去几口饭的,现在好了,直接连饭都不想吃。
关键时候,还是徐亦文有招。
徐亦文可不像陈宏贤一样,看傅迟许是在看孩子,多少有点心疼和怜爱;徐亦文看傅迟许,纯纯就是看一个压榨自己的上司,劝起人来一点都不带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