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叮嘱,是唠叨,是反复的询问和关心的责怪,也是松弛,是撒娇,是无防备。
再左右看看现正所在的这座房子。它并不精致,头顶连天花吊顶都没做;内部所用的家具也很简约实用——实用到了一个根本不管时代审美,怎么好使怎么来的地步。
这样的屋子,以前的傅迟许肯定看不上。别说住了,估计门都不乐意进,下意识地就会觉得自己在里面呆不惯。
可今晚真正进来坐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刻板印象,自己的有色眼镜是多么可怕。
论精致,论装潢的华丽,这里甚至比不上傅迟许此前见过的,环境最差的住所。但论烟火气,论那种……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韵味,这座屋子秒杀傅迟许此前体验过的全部。
尽管它土土的,不太精致,但四处都被打扫得干净整洁。这种小细节,也足以见得谢玉芳对这个家的上心程度。
傅迟许沉浸在对四周的观察里,内心升起一阵窥探宝贝前妻的快感:他踏进了余诉时自小生活成长的地方,他确实更靠近了余诉时一点。
他越看越来劲,直到被余诉时连唤了好几次,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回神。
“……你在东张西望什么啊,有听到妈妈刚才的话吗”余诉时满脸嫌弃。
傅迟许放下茶杯,抱歉地刮刮鼻尖:“我第一次到你家乡的家拜访,比较好奇和激动嘛。怎么样,解释完大概了吗”
余诉时轻啧,不得已地将刚才的对话内容重复了一遍:“解释完了,妈妈也都理解了。现在的情况是,妈妈当年收养我,为我登记身份办理户口的业务凭证,妈妈都能找出来,但可能作用不太大——问题主要出在妈妈当年带我搬家这一环。而要论证妈妈当时收养我的合理性,就必然绕不开这一环。
“只是现在都清晨了,要这一部分的变迁证明,得等天亮之后去户口所在地的公安局打印。”
“来得及吗”谢玉芳不懂那些个门道,反正要她帮忙她就尽全力帮,“那些凭证什么的,我仔细找找很快就能找出来!”
傅迟许快速思考了一下,按住说着就要起身去找东西的丈母娘:“不急。您也别太紧张了妈,啊不是——别太紧张了阿姨,那个爆料本就错漏百出,信服度不高,又发布在夜晚,不管是传播广度还是讨论度,都远远比不上诉诉之前遭遇过的几次黑热搜。
“先把能准备的准备了吧一会苏经纪人和我的秘书,还有我的两个助理来到后,让他们能直接和安享公关部对接,完善声明和公关稿。”
谢玉芳不懂什么声明不声明,公关不公关稿的。总之尽人事待天命,能帮忙的时候就别闲着呗。
觉不睡了,掘地三尺她也要把她留存着的那些“古董”翻出来。
余诉时和谢玉芳母子两住的自建房,一共三层——除去天井的占地,其实三层不到,算个两层多点。谢玉芳自己的房间在二楼,离一楼近,方便腿脚不好的她上下。
余诉时喜静一些,卧室倒设在三楼。
谢玉芳忙着找东西去了,却也没忘记给自家儿子“布置任务”。大凌晨的带了个队过来,不用说是肯定要在家里留宿的。谢玉芳让余诉时帮忙铺床,在第二批,第三批人员抵达之前,先打点打点。
傅迟许则表示不用麻烦,等他的秘书和那俩助理到了,让他们来就行。反正助理嘛,日常也就是当保姆使唤。
谢玉芳没让,但也顾不着插手。余诉时可就没这么客气,傅迟许这么说了,他就谁爱动手谁动手了——反正他要先铺好自己的小床。
将折叠齐整的干净床单从衣柜里拿出来,余诉时条件反射地先将脸埋上去,一顿用力嗅闻。床单是洗衣液,消毒液,樟脑丸,干燥剂中,混杂着一点点衣柜的木屑味,混合在一起很奇特也很亲切,余诉时喜欢得不行。
转过身,双手捏住床单的两个角用力一抖,把床单铺开。余诉时正要踢了拖鞋,上床挨个将床单角拉好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磁性十足的声音——
“宝贝,你小时候就睡这个房啊”
余诉时被吓得一个迅猛转身!
看清是冤家前夫后,他没劲地撇了撇嘴:“谁允许你进我房间了出去。”
“我看你房门敞开着,”傅迟许指着房门,一脸理所当然,“我以为是可以随便进的意思。再说我在客厅坐着也无聊,你就让我四处看看吧。”
余诉时切声:“你要是真的无聊,可以打开一楼的电视看点深夜剧。虽然能收到的电视台不多,但肯定够你看。”
“我不,”傅迟许自是一万个不肯,注意力已经集中到了一边的墙面上,“看电视哪有看这个有趣啊
“哇塞,这也太壮观了诉诉。你小时候拿过这么多荣誉,这么多奖项啊!”
半个墙面,全是奖状!有最常见的橙红色底手写奖状,也有看起来权威性十足,印着金边的市级大赛奖状。
没贴奖状的另半边墙面,则是放了个带玻璃防尘窗的书柜,里面放着好多形状各异的奖杯,满满当当地塞了大半个柜子!
没放奖杯的地方,则放着几个相框。相框里裱着不同年龄段的余诉时的相片,从幼儿园,小学,到初中,高中。
“天啊,”傅迟许根本移不开目光,视线死死地盯着那几个相框,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书柜走去,“这,这是天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