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己终究没机会道出这句话。
憾恨满腹,懊悔充斥着他所有胸腔。
年轻的帝王发誓,踏破河山也要找到他。可他找呀找呀,不知找了多少年,铁骑变成老骥,皱纹在他脸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痕迹,两鬓青丝也渐渐染上白霜。
他常常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问,有生之年,还能找到那人吗?他会不会和自己一样,也苍老了,会不会早已修成大道,乘风而去?
在这种漫无目的的等待与追寻中,那人竟回来了,他喜不自胜,什么都来不及细想,昏头昏脑地,以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模样如出一辙的年轻人,便是那个远走高飞的阿竹。
他待他百般好,当初那句未说出口的“若我不做这个皇帝,你愿意同我在一起吗”,似乎也没有道出口的必要了。因为这人回来了,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是的,完好无损。自己已染了霜,他却还是青年才俊的模样。
喜悦与澎湃之情过后,那一腔念情总算被理智取代。这个突然回到自己身边的修竹,是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
可他不愿揭穿啊,他想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接近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
看来看去,琢磨来琢磨去,始终不得其果。
想亲自质问,却不舍得开口。他终究心中胆怯且顾虑,怕这口一开,那人便如当初的修竹一般,逃离自己而去。
他便真的彻彻底底什么都没有了。
后来,宫中丧事连连,件件指向这枕边人,久不见动静的弟弟亦蠢蠢欲动。
他身为帝皇,历了这么多事,阅了这么多人,哪能不晓得这其中有何猫腻。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懂的,他比这宫中任何一人都明晓这道理。
他甚至为自己构想了几十种死法,或死在兵变之下,或被刺杀而死,或毙于毫无征兆的病痛与毒发,亦或许,死于枕边人的一剑封喉。
不知哪日,他对修竹有了猜疑,这凭空而来的不信任感并不让他觉得突兀,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想法理所当然。起初的珍惜与顾虑早已不再,反倒被厌倦取代。
他开始惜命,那些臆想过的几十种死法皆觉得荒唐。
这假修竹至今未对自己有所行动,不如借剖心熬药一事测测他的忠心,看看他究竟会做出何种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