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达盯着范隐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喉咙发紧。
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像被人用力搅动的泥潭,翻涌着混沌的污秽。
【将母亲卖到妓院?】
【这个问题。】
【太离谱了。】
明清达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指尖那些旧伤隐隐作痛。
【我最多想过弄死她。】
【从她手中夺走明家的掌控权。】
【让她也尝尝被控制、被折磨的滋味。】
【但卖到妓院?】
【那是什么变态才能想出来的主意?】
明清达的后背又渗出冷汗。
他抬眼看向范隐,想从对方脸上找到些什么。
但范隐只是坐在那里,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喝茶。
杯盖与杯沿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范贤坐在一旁,双手环抱在胸前。
他也在看着明清达。
那目光不带嘲讽,也不带同情。
只是静静地观察。
仿佛在看一场有趣的戏。
明清达咬了咬牙。
【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投名状?】
【还是范隐想彻底摧毁自已的尊严,让自已变成一条彻头彻尾的狗?】
他深吸一口气。
【不对。】
【不能这么想。】
明清达强迫自已冷静下来。
【刚才范隐的确像是掌控了一切。】
【知道明家在江北的所有动作。】
【知道明家内部的权力斗争。】
【甚至扒开了我内心最深的伤口。】
【但那又如何?】
明清达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
【还怕一个问题?】
他开始思考该如何回答。
可麻烦在于,他对这两兄弟的了解几乎为零。
明清达心里一阵懊恼。
【要是提前做了功课,知道范隐和范贤是什么样的人,就能判断这个问题是真心想逼自已表态,还是只是一场测试。】
【也能给出最合适的答案。】
他在脑海中飞速搜索着相关信息。
这段时间陪二皇子赈灾的时候,二皇子总会不经意间提起范隐和范贤。
说他们是诗神、诗仙下凡。
作出了许多能名流千古的佳作。
二皇子还喜欢吟诵那些诗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明清达回想着那些诗句。
【能写出这种气势的人,应该不至于是什么不择手段的小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例外。】
【但概率应该不大。】
明清达的心思转得飞快。
【算了。】
【拼了。】
【还是给个否定的答案吧。】
【就算不对,至少能留个好名声。】
他已经思索了很久。
而前面的范隐和范贤,完全不急。
仿佛还期待着他能好好想清楚。
明清达终于松了口气。
他吐出一口浊气,胸腔微微起伏。
手掌撑在地板上,身体稍微直了些。
“范隐大人。”
明清达再次抬起头。
“虽然母亲从小对我高压,动不动就折磨我。”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些许苦涩。
“还一直将我当作她掌握明家的工具。”
“将来肯定也会想办法废掉我,将一切留给我的六弟。”
明清达停顿了一下。
“但怎么说,她也是明家的明老太君。”
“也是我的母亲。”
“就算只为了我自已。”
“我也……”
范隐抬手打断了他。
“好了。”
范隐放下茶杯。
“不用多说了。”
“你不用真的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语气很淡。
“答案不重要。”
明清达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范隐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
那是个小巧的青瓷瓶,瓶口用蜡封着。
范隐随手将瓶子放在旁边的桌上。
“这个既是毒药,也不是。”
范隐的手指在瓶身上轻轻敲了敲。
“这瓶药的作用呢。”
“每日一滴,加入饭菜或是茶水中。”
“让人吃下,会让人每日无精打采,没有精力,嗜睡。”
他停顿了一下。
“长时间使用,还会让人痴呆。”
范隐看向明清达。
“你可以拿去,想办法给你那个恶毒母亲下药。”
“让其慢慢失智。”
“你就可以趁机夺权了。”
明清达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死死盯着那个青瓷瓶。
“如果你那个恶毒母亲生疑,也没事。”
范隐继续说道。
“这毒只对老年人生效,她就算让你试毒,也没用。”
范隐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当然,如果你等不及,可以多加几滴。”
“仅需多几滴,会直接弄死人。”
“无色无味。”
“而且是独家秘方,也绝不会被查出来。”
范隐靠回椅背。
“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兄弟的老师,是费介。”
“没错,就是那个天下第一毒师。”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得意。
“我的专业能力还是不错的。”
明清达看着那瓶药。
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那光转瞬即逝,被他压了下去。
【我不是没想过下毒。】
【毒杀那个恶毒母亲。】
【但她身边有个丫鬟,进口的东西都会先让那丫鬟试。】
【而且那丫鬟不是普通人。】
【识毒不在话下。】
【寻常毒药完全无用。】
但费介的大名,他是听过的。
【这瓶药,也许真的有用。】
明清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但他还是演下去。
“范隐大人,怎么说她也是小人的母亲。”
他的声音里带着挣扎。
“小人只是想夺权,不想做出弑母之事。”
范隐玩味地笑了笑。
“怎么?”
他看着明清达。
“怕我拿这件事要挟你?”
明清达连忙摇头。
“不是,范隐大人,小人是实在做不到弑母之事。”
范贤在一旁看着这场戏。
他微微皱眉。
明清达的演技不算差。
但在范隐面前,这点伪装根本不够看。
范隐像是懒得和明清达继续拉扯了。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