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初见她时,她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衫,六月酷暑仍裹着长袖长裤。
在许锦书许诺要给她买衣服时,围绕在她身上的恶言恶语从没有消失过,母亲就把对她的怀疑变的更加冷漠,而自己,也没有第一时间去主动关心过她的生活。
真是该死!
他死死攥着柜子门把手,带着茧子的手掌拂过那些衣服,懊悔的感觉充斥着整个胸腔。
衣柜里几条半新的连衣裙静静垂落,是庆功宴前后他给她买的。
有两条是她穿过的,他们一起在百货大楼买的。
他永远记得庆功宴那天,她穿着浅蓝色连衣裙,头发高高地扎起,像只高傲的天鹅,惊艳全场的模样。
另外两条……
是徐锦书住院时,他出任务回来给她买的,她一直都不穿,一直到……
一直到她真正地接受他。
现在才知道,她其实不是不穿,是一直在想着离开,什么东西在她眼里都淡淡地。
她说她来自几十年后,现在的一切,在她看来应该都是带着陈旧气息的东西。
所以,她在逛百货大楼时才会说,她没有见过真的!?
原来她说的“真的”是这个意思,他竟全都理解错了。
拉开抽屉,他把工资本和钱放进去,既然这是她专门为“秦盈”攒下的,他会为她完成这个心愿。
低头的瞬间,入目就看到那本曾经撕开一切秘密的日记本。
它竟然还在,他深吸口气,颤抖着手拿出来。
烫金封面仿佛还带着秦盈掌心的余温。
他将日记本死死按在胸口,羊绒地毯的柔软触感却抵不过心底的钝痛。
军装下的心脏几乎要冲破肋骨,一滴汗顺着下颌线滚进领口,晕开深色痕迹。
那些被他忽视的温柔细节,此刻像潮水涌来,将他彻底淹没。
现在月亮还在,可那个说好要陪他看一辈子月亮的人却连痕迹都要消失了。
他跌坐在雕花书桌前,指腹反复摩挲着日记本封面上微微凹陷的烫金字迹。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些什么。
窗外的秋风卷着枯叶扑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呜咽,混着他紊乱的呼吸,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这本日记的内容颠覆了他从小建立的坚定的世界观。此刻再触到熟悉的皮革触感,却像握住一团正在熄灭的余烬,烫得指尖发颤。
他颤抖着手,重新打开日记本,泛黄的纸页在指间簌簌翻动,钢笔字迹力透纸背,记录着秦盈初穿书时的惊慌,还有对“秦盈”命运的悲悯。
记忆仿佛又回到那日的病房里——她平静又执拗地解释着她的一切秘密,没有得意,没有傲娇,只有真诚与冷静。
淡定地讲述着她身上所有的不合理:
“傅寒洲,我来自几十年后!”
那时她眼底的冷静与笃定,像根刺扎进他心里,让他不得不信。
又害怕相信!
越往后翻,字迹里渐渐洇开温柔的痕迹。
傅寒洲的喉结剧烈滚动,想起昏迷时在梦境里窥见的结局——如今想来,她改变的不只是“秦盈”的结局,
是所有人的结局!
可若是为了改变所有人的结局,让她只是昙花一现,他宁愿是自己来改变,而不是她!
这样他就不必这么的痛彻心扉!
因为她的出现,她不会再让他因为懊悔,一辈子在边防哨所里孤独终老,化为冰天雪地里的一座丰碑。
直到最后一页的字迹突然撞进眼帘,熟悉的笔锋微微发颤,墨迹因泪水晕染出不规则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