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迢迢侧望向身边人,一双杏眼清明如水,融着天际温暖的霞光。
她安慰道:“现在大家都还在你身边,之后也会一直陪你走下去。所以,你有时候可以不必太辛苦,会有人心疼的,知道吗?你要学会关心自己,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一起解决。”
闻言,顾成珏长睫颤动。他垂眸望向一脸认真的宋迢迢,唇角漾出淡淡的笑意:“知道了,小菩萨。”
如此往返多次,待再次回到家中,宋迢迢便被薄霜招去观望她新绣出的纹样。
底布上的蝴蝶以靛蓝羽线铺底,以银白蚕丝包边,排线流畅,针脚齐整。
烛光之下,整只蝴蝶泛着莹莹柔光,好似蝴蝶的麟粉,栩栩如生,煞是好看。
只眼一瞧,就连宋迢迢这种不经常接触绣品的人,都能瞧出绣娘日积月累的经验,以及其中煞费苦心的巧思。
宋迢迢称赞道:“不愧是嫂嫂,如此绣品一出,定会艳惊四座。”
薄霜闻言,担忧的眉眼逐渐松弛:“宋娘子说出来的话,当真是要比蜜还甜。只是我从前深居简出,并未接触到多少奇特的蝴蝶。只求图真,怕是死板,落入俗套。”
宋迢迢将绣品捧在手中:“嫂嫂这样的奇人都要落入俗套,那旁人的生计还要到哪里去寻?昭儿你瞧,蝴蝶在婶娘手中,都要飞走了。”
薄霜和顾昭皆被她逗笑,薄霜低笑着继续做绣工,宋迢迢也不做打扰,只叮嘱她不要熬坏眼睛,便笑盈盈地走向院中。
顾成珏正在院中拿着铲子和着湿泥,见宋迢迢出门,轻声问道:“屋内发生什么事了?你们都笑的很开心。”
宋迢迢本来没打算详说,但头一回见顾成珏展现出好奇心,便不由得从头讲起,分享喜悦。
顾成珏一边翻动铲子,一边侧耳聆听,末了他低笑一声:“原来还有这等神技。”
宋迢迢见他笑着,也笑起来。不多时顾成珏翻铲的泥浆已和成泥炉所需要的程度。
一家人商议过后,都打算将泥炉置办在灶房稍靠屋门处的位置。
灶房约有六平方,日后他们还打算向外扩建。如今放在此处,既可以用来入房暖身,还可以当做半个土灶来用。
既主意已定,宋迢迢和顾成珏便蹲下身开始付诸实践。
他们以圆石做基底,再灌上湿泥定型,从基底两边各自叠加平石。每当垒过超过三块石头,他们便封一便湿泥,待微干定型后,再来一层,如此往复,直至将泥炉垒出一个凹字状。
而封顶有些难度,既考量考量了泥土的粘度,也考量了泥炉的稳定性。为确保定型,宋迢迢事先提出用柔韧的木条做支撑,再用稻草辅助,做出棚顶骨架,赵氏听闻宋迢迢所求,便出门寻起。
如今正值封顶之时,手脚麻利的赵氏从院外及时递来宋迢迢所需之物。她眼望着已成大半的泥炉,眸光闪闪,感慨道:“这个家,真是越来越有模样了。”
一家人闻言心中皆是感慨万千。
这里渐渐地,已不再是他们心如死灰的落魄地,而是逐步鲜活温暖,令他们置死地而后生的起始点。
待宋迢迢将最后一块平石平稳砌上泥炉,她轻笑一声:“又了结了一桩心愿。如今大功告成,只待第二日彻底定型了。”
语罢,她目光投向唯一在场的顾成珏。
本以为顾成珏会望向泥炉,却未曾想,顾成珏正静静凝望着她,就连脸上沾了泥斑也浑然不觉。
宋迢迢微怔片刻,笑问道:“顾成珏,你看什么看得这么认真?”
顾成珏沾满泥浆的手轻轻扬起一个弧度,随后垂落。他眸光扑闪:“宋迢迢,你的脸……”
宋迢迢杏眸弯起,尾音微扬:“沾了泥浆?”
顾成珏一怔,点点头。
宋迢迢站起身,向顾成珏招手道:“走吧,这下两只花猫一起去洗个干净。”
顾成珏疑惑地挑起眉头:“两只?”
宋迢迢见他如此,终是没忍住笑,隔空点了点顾成珏的脸:“当然,还有一只是顾成珏啊。”
顾成珏眉头微耸,耳根泛起薄红。
宋迢迢知晓他面皮薄,禁不起逗弄,便走向赵氏事先备好的水盆,站在旁侧笑唤道:“好了,不逗你了,快来洗干净,这样才不损你的威风。”
顾成珏目光闪躲,从宋迢迢身后跟进,执意道:“宋迢迢,你先来。”
知道拗不过他,宋迢迢也不再与他相让。
洗净手,擦干面,宋迢迢也没将泥炉砌好的消息,告知正屋中已经休息的祖孙三代,而是转过身将手搭在了柴门上,走向火炕:“顾成珏,昨夜我应该睡得还算安静,没有打扰到你吧?”
顾成珏擦干手,回想起昨晚夜半突然摊向胸口的手,垂眸笑道:“没有打扰。”
语罢,顾成珏颀长的人影,由灶房的烛光投射,覆在宋迢迢身上。他向宋迢迢示意后,吹熄了蜡烛。
二人各自安眠。
宋迢迢一觉醒来,刚走下土炕,就听院中赵氏惊呼道:“成珏,你瞧那边!天,它竟往这奔来了,这是从哪里来的野物!”
宋迢迢披上小袄快步奔向门外,定睛一看,惊得赵氏的,竟是一头返祖了的小花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