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滚了。星陨锅里浮起层奶白的沫子,牛骨在沸水里打着转,泛着星斑的汤头咕嘟咕嘟冒热气,漫得暗室里雾蒙蒙一片。陈峰握着木勺搅汤,后颈的星纹还在灼疼,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丝在皮肉底下划。他额角沁着汗,顺着眉骨的浅疤往下淌,滴进领口,凉得人发颤。
"阿峰..."
声音细得像游丝,混在汤响里。陈峰手一抖,木勺"当啷"掉进锅里。他猛回头,就见土炕上的人动了——陈素兰的眼睫颤得像秋蝉,青灰的眼皮掀开条缝,枯瘦的手正抓着被角,腕骨细得能数清骨节,青紫色的旧伤在布袖套下若隐若现。
"妈!"陈峰扑过去,膝盖撞在炕沿上生疼。他蹲下来,不敢碰她,只拿袖子去擦她额角的汗,"您醒了?我在熬汤,就快好了..."
陈素兰的手慢慢抬起来。蓝布袖套洗得发白,针脚歪歪扭扭的,是去年冬天她趁他摆摊时缝的。她指尖碰了碰陈峰的脸,凉得像浸过井水,"星纹还没褪..."她轻声说,"后颈的红印子,又深了。"
陈峰喉咙发紧。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模样——星宫不稳时,七道星纹会从气海往四肢爬,像毒蛇缠在皮肉里。方才修复星宫时过载,后颈那道直烧到耳后,此刻还火辣辣地跳。
"不碍事。"他扯出个笑,"清雪说再熬两锅汤,星宫就能稳..."
"骗妈。"陈素兰的拇指蹭过他眉骨的疤,那是他十岁搬煤渣时磕的,"你小时候发烧,也是这样咬着牙说不疼。"她慢慢坐起来,苏清雪早就在炕边垫了软被,"扶妈起来。"
陈峰不敢违拗,半托半抱把她扶到炕沿。陈素兰的身子轻得像片纸,他能隔着布衫摸到她脊骨的棱,一节一节硌着他的手。她盯着星陨锅看,汤雾漫过来,模糊了她的眼,"这锅...比在夜市时亮。"
"它能吸星能。"陈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星陨锅的锅底泛着银,像浸在星河里,"您喝了汤,星能枯竭症就能缓..."
"先顾你自己。"陈素兰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她的手劲比想象中足些,许是汤里的星能在起效,"星宫不稳要人命,阿峰,慢些。"
暗室里静了片刻。山风从门缝挤进来,卷着星屑扑在寒星剑上,剑身"嗡"地轻鸣。苏清雪背对着他们站着,剑穗上的银铃偶尔晃一下,发出细碎的响。陈素兰摸出袖套里的蓝布——那是她总戴着的旧袖套拆的,边角还留着洗不净的皂角味,"擦把汗。"她替他擦脸,布角沾了汗,"你爸最后一次抱我,也是这样一身汗。"
陈峰的喉结动了动。他记得父亲的模样:方脸,左眉骨有道和他相似的疤,总在夜里对着星图发呆。后来父亲说要去"守星门",再没回来。陈素兰把蓝布按在他后颈的星纹上,凉丝丝的,"你爸走前说,陈家的骨血,要像星陨铁——硬,但不能脆。"她的声音轻,"你太急了,像堆干柴,一点就着。"
汤又滚了。星陨锅的星能开始翻涌,银亮的光顺着锅沿往上升,在陈峰气海处凝成个小漩涡。他突然觉得后颈的灼痛轻了些,星纹的颜色淡了,像被水冲开的墨。陈素兰的蓝布还敷在他颈后,皂角味混着牛杂香,直往肺里钻。
"去看汤。"陈素兰推他。她靠在软被上,脸色比刚才红润些,"妈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