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泠音边说边将银针一一擦拭了收起,一字字道:“祖父,您问的我亦不知……只是从今以后,要靠的只有我们自己了。长兴侯府……”存在的太久了,碍眼了。
她话没有说尽,收起银针后,就准备离开了。
长兴侯看着她的动作,表情似悲似喜,似梦如幻,怅然道:“这些年,你受苦了。”
赵泠音将要离开的脚步微顿,摇了摇头,怎会苦?不苦的,从来不苦。
若是可以,若是没有发生这么多事……该有多好。
“你长大了,你阿爹看到会很欣慰。”长兴侯觉得自己累极了,长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在保重你自身的前提下。”要保全你自己。
赵泠音怔了半晌,回转过身去向他又行了一礼,便脚步轻盈地离开了。
长兴侯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帐子,感觉胸口似乎没之前那么闷了,渐渐畅快起来,他慢慢笑了,天不亡我赵家!
长兴,长兴,本支百世,不绝如线,长盛永兴,万寿其昌。这是祖奶奶为他们赵氏一门挣来的,绝不容人想拿便拿!
送三姑娘出了院子,赵德回来就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大笑声,不由得又惊又喜,三姑娘真有本事,竟能够让侯爷如此开怀!看来以后要更加尊敬三姑娘才行。
他想着,站在门外向里面问了一声,长兴侯只道,“歇了。”
赵德又在门口等了片刻,待听到里面侯爷打起了熟悉的鼾声,他笑笑,满心欢喜地退下了。
……
次日清晨,阳光初照,还没那么热,赵泠音起得早,在房里翻看南星从外面取回来的最新讯息。
外面小丫头来报,说是大管家求见。赵泠音示意冬青出去将人带进来。
赵德跟着冬青进来后,先躬身行了礼,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恭敬地递上前道:“侯爷吩咐,往后,就都交给您了。”
他其实不知道这锦盒里面装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这里面的东西非常重要,重要到他出来时一路小心谨慎,不敢叫人注意到他。
侯爷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虽然不甚理解,但侯爷有吩咐,他只需照办便是,而且今日一大早他去伺候侯爷起身时,发现侯爷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相较前几天的了无生趣,失了生机,现在这般可说是焕发新生,他心中惊异连连,对这位三姑娘的态度更加恭谨了。
赵泠音示意冬青上前接过,她明白祖父的意思,但却并不以为意,只是为了叫他安心,她还是将东西先接下了。
“祖父身边就有劳大管家了。”赵泠音客气地道。
赵德忙摆手,谦恭地道:“三姑娘这话可折煞老奴了!能伺候侯爷是老奴的福分!”
赵泠音笑笑,又道:“侯府多事之秋,府里的事还请大管家多多费心。”
赵德明白,侯爷和老夫人都病着,世子不管事,大郎君还担不起事儿,二爷又不在了,一府的妇孺,可不是叫人担心。不过好在看样子侯爷是要振作起来了,他要费心的不过都是些琐事,忙道:“老奴定然尽心尽力,不敢懈怠!三姑娘尽管放心。”
赵泠音见他提一知三,倒是个聪明人,难怪能几十年如一日的得祖父信任,而且他对祖父又十分忠心,这一点也叫她放心不少。
当下她也不再多言,示意冬青去内室取了个锦盒出来,交给他,“请大管家将此物交与祖父。”
赵德双手接过,小心的塞进了袖袋之中,见赵泠音没别的吩咐,便躬身退下了。
赵德等走远了才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真的,他活这么大,便是在侯爷面前也不会紧张至此,怎么见了三姑娘就这般紧张,惟恐答错了什么话。
擦了汗,摸了摸袖袋里的锦盒,赶紧往濯清院去给侯爷回话。
长兴侯已能够起身了,这会正靠坐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手里竟盘了串小叶紫檀佛珠,他瞬间有些惊呆住了。
赵德对这串佛珠有点印象,是很多年前先帝赏的,长兴侯府祖上至今与星云观极有渊源,基本是不拜佛求佛的,所以这串珍贵的佛珠打从被赏下来就一直扔在库房里吃灰。
侯爷这会儿怎么会找了它出来?最可怕的是竟还拿在手中盘了起来?
赵德心念电转间,一个激灵,不敢再想下去,摸了摸袖袋中的锦盒定了定神,悄声上前道:“侯爷,老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