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红玉回到皇宫,并承诺下次正式出使煌会再好好聊聊以后,赫尔加走出宫门,背上突然感觉到一阵轻微的刺痛——她很熟悉这种感觉,这是阿拉丁在通过远距离透视魔法注视着她,而这份刺痛,就是阿拉丁向她传达「通讯」的信号。
为了找出阿拉丁,整个世界都被辛巴德和练白瑛翻了个天,而与阿拉丁相关的人物,或多或少都受到了这两尊大神的监控。只要当事人与阿拉丁的魔力产生连接,就会立马被夺舍后的练白瑛、也就是阿尔巴捕捉到,从而进行追捕。所以,她只要接收到阿拉丁的通讯请求,就会干脆传送到暗黑大陆的大峡谷入口进去找他。
辛巴德和阿尔巴那么急迫地想要找出阿拉丁的行踪,还是因为前不久那场秘密爆发的南海大战。在那场战斗里,阿拉丁拒绝了向辛巴德提供「所罗门的智慧」,因此才会被打成重伤,为了躲藏两人无孔不入的监视,他不得不遁入了大峡谷背后的真实的暗黑大陆。
从东方的煌传送到暗黑大陆入口,等于从世界尽头传送到另一个尽头,要赶过去不可能只靠一个简易的传送阵就能完成。
而为了找到一个空旷的地方精绘超远距离传送阵……顶着满头夜色,赫尔加四目逡巡,煌国的主城区在夜晚之中更显荒凉,这里的住民大都搬去了国外,只剩下一些无法支付飞空艇费用的贫穷流民。如今夜里的洛昌比任何地方都危险,和那时繁华的灯会相比全然不同……而这都是因为国际联盟那四条法律。
加入国际联盟必须要遵守四大铁律:
一是废除奴隶制;废除奴隶制以后,各国节省下来的劳动力大都被投入到了马格诺修泰德倡导的魔法技术革新当中。
二是废除兵役制;因为此条律法,更多的劳动力流入了经济贸易建设当中,推动经济全球化正是辛巴德的目的。
三是国家间移动和居留不受限制;该项政策大大促进了贸易的繁荣,人才和资源加速流向商业繁荣的国家,但也加剧了各国的贫富差距。
四是制定全世界通行的货币;这是为了便捷联盟内的贸易而较为合理的一条法律。
以辛巴德为主导而诞生的《国际联盟基本法》,很大程度上削弱了王族和贵族的利益,否定了世袭制和国家的关系,同时商业也正在取代原有的地位成为新的王者。但不得不说,这些律法,对某些国家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在一年以前,煌还是个以战养战的军事大国,经济繁荣,秩序稳定,在强大的军事制度保驾护航之下,国内治安可谓万无一失,但这都是靠「兵役制」和「奴隶制」支撑起来的繁华。
在煌内,素有“一人去服役全家不愁吃”的说法,因此每家每户至少都会派出一名青壮去服役,也有的家族世世代代都是军人,这就构成了煌国军基数庞大的百万雄师。即使不加入军队服役,煌帝国还有专门粮食配给制和工作分配制,就算出现劳动力不足的情况,也能通过灵活调整奴隶的分工来维持国家的长治久安。处在这种制度下的国民,只要听从上面的安排,就不愁吃穿。
可因为国际联盟强势的律令,煌帝国至少上百万的精兵强将瞬间失业,而只会打仗的士兵们,并不知国际联盟倡导的经商贸易是为何,因此被新时代抛弃的他们,大都沦为了流兵匪寇。
煌因为第一第二条律法伤筋动骨,破坏了国本,又因为第三条律法,大量煌民涌出国外,使得煌纵然想救国,然敌不过大势所趋,国家日渐沉疴,欠下了一堆外债。
辛巴德并没有考虑到煌帝国的国情就那么一刀切,赫尔加是很不满的,他嘴上是说了不会对掉队的国家不管,但他就像是和煌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把煌整成了这样还在那说这种场面话。
煌帝国之衰落,令赫尔加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有诸多之处:为何国家遭逢巨变,百姓们便迫不及待躲去了国外?他们就这么讨厌自己的国家吗?
一个人,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至少都会有那么一丝家国情怀才对。中原文化源远流长,扎根于此的人民不可能不知忠君爱国爱家的思想。煌帝国此前可是一个军事大国,士兵上阵杀敌必然会有个信念倚仗,她也曾在内战中见到过那些士兵愿为知己者死的慷慨悲壮,煌内如李青龙将军和周黑彪将军者当真就再无一位?煌帝国,怎可能会在思想建设上没有灌输过爱国观念?
现国步艰危,这帮人却逃往国外,反应也太过古怪了些。难道是对那些落草为寇的士兵不堪滋扰?
在废除兵役制以后,为何那些士兵顷刻就如一盘散沙搅乱国家,未曾像其他国家一样有前士兵投身于各行各业当中、促进贸易繁荣的现象?煌帝国的商业还是很发达的,难道就没有哪怕只有一个士兵愿意从零开始吗?
为何那些迁居国外的人,没有想过回来利用煌帝国庞大的资源经商?煌帝国的版图可不是光摆着看啊!
——煌帝国的荒废,曾一度让赫尔加想不通,因此她前段时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措。
以整个煌帝国为面积,她设下了一种名为「凝视之眼」监视魔法阵。
法阵设下以后,赫尔加躺在岐山的寝所里面,虚脱得无法动弹,但也再度享受到了阿尔这个孩子的投食待遇。那些天她就像生活残障一样无法自理,全靠贴心的阿尔照顾。主张以大炮反战的极端和平主义者索贝克想掺合进来,但她的好大儿阿尔非常之明智地把人赶走了,誓死捍卫了她的房门。
那些天她专注于对煌帝国的探索。通过数据采集、监测异常的行迹和魔力波动轨迹,日夜不歇地监控了许久,她总算揪出了那些暗处滋扰煌的蛆虫们。
阿尔巴这个魔女坑煌之心不死,虽然和辛巴德合作了,正在以辛德利亚商会的最高顾问身份游走于各国之间,但私下依旧派着那帮傀儡手下去对底层的百姓洗脑,做着一桩又一桩缺德事。九层高台崩于啮蚁,众多细微之处,汇成一柄可对煌造成致命一击的毒刃。
阿尔巴和辛巴德合作是一回事,可期望着再度制造暗黑点使“吾父”降临又是一回事,真是两头都要抓,精力旺盛得很。什么魔女啊,简直是劳模。
阿尔巴小偷小摸的举动,让那些跑出国外的百姓不敢回来、或是忘了回来,赫尔加在飞空艇机场那里发现了一种「根源忘却」诅咒。
一旦踏入机场,煌民们就会沾染上阿尔巴的诅咒,潜移默化受到影响:忘掉自己的根脉,忘却自己所诞生的土地对自己的重要意义和独特情怀。
因为该诅咒只针对煌国国民,如果是外国人登机还好,只是会以为本次旅游毫无让人留念的特色,但如果是本国人登机,对他们所造成的影响无异于拔本去源。而且,这个诅咒方阵存在的最长时效是两年,阿里巴巴回来后,倘若要进行清查,这些蛛丝马迹根本不会被探测到。
赫尔加气得让索贝克进了门,拜托他去拔除诅咒,世界和平爱好者索贝克立马愤慨应下了这桩事,煌内各地机场的诅咒都被他像采蘑菇似的采了回来。
他屁颠屁颠研究出了相关的反诅咒,并打算种回煌,他扬言这种反诅咒绝对能增加煌的人口促进煌的旅游业,让外国人直接变成本国人,本国人直接与国同生死共存亡,绝对能让煌国人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赫尔加当时没有回话,直接拜托朵妮雅烧毁了索贝克的实验室。
如果只是阿尔巴一个人的行动倒也不至于令她那么生气,可是辛巴德到底是怎么和阿尔巴不谋而合,也做出了这种狗狗祟祟的事??
辛巴德让潜伏在煌国的间谍,煽动士兵弃武从盗。如果真有热血从商的,便会被当地的蛇头坑得底裤都不剩,直被逼得落草为寇;有想安心种地的,则因为市场萧条而被压价、卖不出去农产品而过得越加拮据;想继续从军的基本不可能,因为煌国的军备被国际联盟削弱得只剩下一个用来维持日常治安的警备团,而警备团的规模和装备还得按照国际联盟的规定调动……
更令人无语的是,这些间谍在行动时,还是以煌国王族的名义,打的复兴天华的旗号……
——练白龙被起义的百姓逼下台,绝对有辛巴德的插手。
她相信辛巴德和阿尔巴不是串通好的,因为她看见的未来里没有过这样鸡鸣狗盗的事……
辛巴德和阿尔巴,他们俩只是,秉性相似。
一旦煌国的困境有这两害插手,事情突然就变得合理起来。
给间谍们都打上标记以后,她终于可以撤销掉魔法阵。「凝视之眼」的使用长达十天之久,这也导致了她重新从床上站起来的时候瘦得脱形,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因此她又躲在房中恢复状态,来来去去花了一个月时间。而这一个月里辛巴德在外界疯狂搞事,把国际联盟壮大到了朵妮雅来她房间时都忍不住骂上一两句。
可以出门以后,她利用分·身魔法把辛巴德在煌内的间谍都抓住了,并礼貌打包送回了辛德利亚商会总部——辛巴德会长本人的闺房之中。
至于从那以后传出什么辛巴德精力旺盛的流言……管他的呢,反正又不是她造的谣。
画面跳转到现在——
来到郊区的空地施展魔法阵时,赫尔加又遇见了不少骂骂咧咧的前士兵,受国际联盟冲击的普通百姓并不在少数,而他们,也惯于将自己的不幸发泄给国家,发泄给政府,发泄在联盟的首脑——辛巴德身上。
因为赫尔加身上挂着煌的腰牌,身上又浮动着魔力之光,幽幽行走在夜路当中,如同鬼魅,看着就不好惹,前士兵只敢在赫尔加走过之时啐了一声,嘟囔了句王族走狗,然后自顾咒骂起辛巴德起来。
“什么狗屁辛巴德,搞出的这些事简直不给人活路,这帮高高在上的王族什么时候才能脚踏实地想出符合我们老百姓的决策啊,饭都吃不饱,还成天给我们空谈大道理,世界和不和平关我们屁事……”
他的怨念和卡西姆很是相似,但这回,没人能反驳。
光明之下必然会滋生暗影。昔日拉希德王没能解决贫民窟的隐患,因此数年之后由贫民窟而起的革命之火,将他的生命乃至整个王国的生命都吞噬了。因此巴尔巴德共和国现已不存在沙尔贾王族。
没有什么是完美无缺的,正如这个崭新的科技时代,正如倡导和平的国际联盟,正如辛巴德自己。
即使道理都明白,可每次听到有人这么骂辛巴德,赫尔加还是忍不住动手卸掉了他们的下巴,在深呼吸几次以后,又把下巴安了回去。如此几次过后,她也学会了随身备上钱袋,动一次手,给一次医药费。
“——相信你们的女帝吧。”
她轻声对那个惊恐不已的士兵说道。
如今,煌国的处境相比几月之前,已经略有好转,荒凉是荒凉,但至少驱虫这事儿已经完成了。不过那些蛆虫们所留下的洞口依旧存在,要想补上,需要煌帝国的最高掌权人做出强有力的决策。
她相信红玉、相信煌国那帮治世能臣、还有煌帝国的人民,在少了外部的干扰下,能逐渐找出本国的生机,不用等来两年后的阿里巴巴,就能完成自救。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要创造人民的幸福,全靠人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