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泰听完赵云的分析,重重点头附和,黝黑的脸上不见丝毫急躁。
他性格本就沉稳,在军中向来以谨慎着称,凡事都习惯谋定而后动。
“子龙所言极是,”周泰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常年征战沉淀的稳重,“敌军布防确实严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厅内的《幽冀地形图》,眼神里满是对局势的考量:
“我军虽在漠北大胜,斩了轲比能,平定了胡虏,可将士们已连续征战近半年。”
“这三日休整,不过是让大家喘了口气,想要彻底恢复体力,还需更多时日。”
“尤其是骑兵的战马,漠北的长途奔袭让不少马匹劳损,此刻正需要精心调养。”
说到这里,周泰微微皱眉,语气愈发严肃:“而且袁绍兵力太过雄厚,单说袁尚一部。”
“他驻守界桥南营的三万大军,都是袁绍麾下的精锐,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若再加上青州袁谭的两万兵力,还有并州高干的一万五千人,总兵力恐超五万。”
“我军满打满算只有两万将士,即便个个精锐,以少敌多,也需万分谨慎应对。”
周泰的话落地,厅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每个人都在权衡着兵力与体力的差距。
张飞坐在主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边缘,静静听着二人的分析。
可就在周泰话音刚落的瞬间,张飞突然抬手,重重拍在案几上,动作又快又猛。
“砰”的一声闷响,案上的青瓷茶杯被震得微微晃动,杯中的茶水溅出几滴,落在绢布上。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纷纷抬头看向张飞,眼中满是诧异。
只见张飞站起身,魁梧的身形在阳光下更显挺拔,眼中闪过一丝悍然之色。
那神色不是愤怒,而是一种面对强敌时的果敢与决绝,仿佛又回到了漠北战场。
他开口时,声音洪亮如钟,穿透了厅内的寂静,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子龙顾虑的是兵力悬殊,幼平担心的是将士体力不支,这些我都清楚。”
“我也知道以两万对五万,风险极大,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另一个问题?”
张飞向前走了两步,目光扫过赵云与周泰,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若我们按兵不动,一味等待许都的诏命,袁绍会给我们准备的时间吗?”
他不等二人回答,大步走到墙边的《幽冀地形图》前,伸出粗糙的手指。
指尖重重戳在界桥的红圈上,绢布被按得凹陷下去,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袁绍占界桥、囤磐河,嘴上说是防御,实则是想扼住我幽州南下的咽喉!”
“他就是要把我们困在幽州,等他整合完青、并二州的兵力,再北上发难。”
张飞的手指顺着地图上的河道移动,停在磐河粮仓的位置,语气愈发坚定:
“今我军新破漠北,士气正锐,胡虏余部闻我军之名便丧胆,这正是我军的威慑力所在。”
“此时出兵,既能趁士气高涨破敌,也能打袁绍一个措手不及,断他的谋划。”
“可若等他主动北上,袁尚的三万大军压境,高干从并州出兵袭扰我军后方。”
“袁谭再从青州出兵牵制,到那时,幽州腹背受敌,局势必危如累卵,再难挽回!”
张飞的话条理清晰,既点破了袁绍的野心,也道出了拖延的风险,让人心头一震。
赵云与周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认同,先前的顾虑渐渐消散。
他们跟随张飞多年,从讨伐黄巾到征战漠北,早已摸清了这位将军的脾性。
看似粗犷豪放,不拘小节,实则心思缜密,有着极为敏锐的战略眼光,从不会盲目冒进。
当年长坂坡一战,曹操大军压境,刘备仓皇逃窜,是张飞仅率二十余骑断后。
他利用断桥与山林地形,布下疑兵之计,对着曹操大军怒吼,竟吓退了数万敌军。
那一战,靠的不是匹夫之勇,而是对曹操多疑性格的精准把握,对局势的冷静判断。
此次漠北之战,面对鲜卑与匈奴的联军,张飞更是灵活应变,时而突袭,时而诱敌。
接连击破鲜卑主力与匈奴联军,斩杀轲比能,创下封狼居胥的伟业,绝非侥幸。
想到这些过往的战绩,赵云与周泰心中的疑虑彻底打消,只剩下对张飞的信任。
就在这时,一直侍立在旁的参军韩珩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一步,轻声提醒:
“可将军,不待许都诏命便擅自出兵,恐会被朝中大臣非议,说将军专权。”
韩珩身着文官服饰,面容儒雅,做事向来考虑周全,此刻担忧的是朝堂上的流言。
他虽认同张飞的战略,却也怕此事给张飞招来麻烦,语气带着几分谨慎:
“曹操如今在许都挟天子以令诸侯,本就对将军的功绩有所忌惮,若借此发难。”
“说将军‘拥兵自重,不听号令’,不仅会影响将军的声望,恐还对将军不利。”
韩珩的话让厅内的气氛又凝重了几分,毕竟“擅兵”二字,在朝堂上是重罪。
可张飞闻言,却是一声冷笑,笑声里带着对曹操的不屑,也带着对流言的不在意:
“曹操?他若真心为大汉,便该知道幽冀安定对天下的重要性,该全力支持我军破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