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的诗篇十三
周如溯对自己是怎么睡着又怎么醒来毫无思绪。
他一睁眼,窗帘缝隙飘进一条横亘床铺的金色丝带,该在身边的随长安无影无踪,该堆着褶皱的枕头平平整整,让他不禁怀疑昨晚睡在身边的到底是不是随长安。
他暴毙似的往枕间一倒,嗅到熟悉的洗发水味,令人燥热的感觉潜滋暗长,异常酸痛的手摸过冰冷的手机,眯着眼拨出电话。
侯铃声响了很长时间,等得他脑袋一点一点昏昏欲睡,即将自动挂断时,“嘟”一声戛然而止,他嗓音沙哑,有气无力地喊:“小随?”
耳边传来随长安沉稳得令人安心的声音:“嗯。”
周如溯放下心来:“你在哪儿?”
“外面。”
“你出门了?”
“嗯。”
话音刚落,外面“咚”一声闷响。
周如溯立即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蹦出门,看到随长安和一边的拐杖,讶异道:“你出门买这个了?”
“嗯。”
随长安脱下大衣和围巾挂好,里面穿着一套板正的西装,贴着喉结的衬衣领口与领带系得一丝不茍,量身定制的深色布料拉出肩与腰的完美比例,流畅而平衡的线条将身材展现得一览无余。
真正意义上的“美梦成真”。
周如溯看着这对笔直的长腿朝自己走来,恍惚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直到随长安挽过他的手,冰针一样的声音扎入耳中:“洗漱。”
周如溯丢了魂似的,呆呆地看着随长安,脚步不受控制地跟着他走进卫生间,边刷牙洗脸边看镜子里的他。
随长安看出他目光中的痴迷,也没有避开视线。
“哥哥,你好帅。”
周如溯发自内心道。
随长安没不是因为他昨晚的话穿的西装,这点周如溯心知肚明,他只是为了随长安没有因他的话从此拒绝西装而高兴。
意料之外的,随长安亲自开口否认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今天开会。”
周如溯虽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毫不影响今天的好心情:“博士生好忙啊,我本来还想麻烦你今天陪我回一趟家呢。”
随长安意外地认真道:“抱歉。”
“没关系。”周如溯虽然腿瘸,但阻挡不了耍帅的心,擡手揉揉他的头发,弯着眼睛散发魅力,“小随,你现在的情绪变丰富了呢。”
“嗯。”
随长安的应声有些敷衍。
周如溯习以为常,自顾自道:“这就是所谓冷酷外表下藏着一颗懵懂的心?”
“……”
随长安沉默地把他半扶半拖到餐厅,把早已凉透的早餐加热之后送上桌,转身回了房间。
态度和平时一样的冷淡,迟早会习惯但时至今日还会感到些许失落。
周如溯吃了随长安做的早餐,享受他的照顾,没什么可抱怨的。
随长安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他又不可能拦着。
他像个需要被护工看顾的老年人,孤独地坐在餐厅,只能干巴巴地看着随长安背着书包收拾好客厅,把那个看起来就很悲惨的拐杖放到手边,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的拐杖就从柔软的手变成了硬邦邦的铁。
周如溯吃完早餐,把给弟弟带的生日礼物塞进书包,匆匆赶回老宅。
这个时间宴会应该正值兴头,他过去肯定免不了酬酢,对上同龄人和素养良好的大人物,他兴许还能谈一谈投资合作,要是被逼着向奶奶或者周光华敬茶,他就算腿瘸也要大闹一番。
周如溯废了好些功夫才适应这个拐杖,站在路边等车的他被吹散雪堆的狂风吹得脚步踉跄,腿哆嗦个不停,觉得自己是真变成悲惨的老人了。
好不容易坐上车,周乐催促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似乎已经忘却导致他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是谁,张嘴就跟机关枪一样叭叭。
“周如溯,周如溯,周如溯,你这个乌龟,慢死了,快点快点快点,我要无聊死了。”
周如溯冷笑道:“那你就死吧。”
“大哥,你嘴别太毒了。”周乐大抵是躲进了卫生间,声音又空又响,“对了,我刚刚见到大伯了,这还是我头一回在小如意过生日的时候见他,但他没露面,在后门看了一眼就准备走,我上去打招呼,他问我你人呢,我说不在,他就回车上了,现在还没走。”
“他没找Kalyan说话?”
“小如意坐奶奶旁边就没挪过窝,跟松鼠似的往嘴里塞果子,别人说啥他都点头,我等了一个小时都说不上话,别说大伯了。”
“那就行。”
周如溯对于周光华主动送上门来找骂表示热烈欢迎。
只要周光华不祸害周如意,他还挺想这么隔三差五骂一顿。
挂断电话后,周如溯正想给随长安发几条骚扰信息,一个陌生号码突然打了过来。
他的号码经常被某些好友透露给完全不认识但对他有好感的人,所以他并不奇怪,一接通,听筒就传来熟悉的低沉声线。
“周如溯。”
周如溯阴阳怪气道:“我当是谁呢,一开口就直呼大名,原来是昨晚落荒而逃的周光华先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