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仅爱上了自己的师尊，更爱上了自己的仇人，哈，太精彩了。”

胥岚狠狠地笑了一场，笑够了，身形一动，被掐住的人变成了对方，他叹息道:“伤都没好还想杀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谁知也为了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变得冲动蠢钝。”

被他扼住喉咙的青年因窒息露出了一丝痛苦，他生的实在美丽，令人觉得对他有一丝一毫的伤害都是罪过。

那双颤抖的长睫如在雨中扑腾的蝶翼，拉长的脖颈是高贵优美的白鹤，窒息濒死时像是壮丽的挽歌。

胥岚兀自欣赏，在这只美丽的雪鸟真的要在他手中折断脖颈前又突然放手，任由他凄婉地坠落在地。

“放心，留着你让你时刻担心被柏承玄识破厌弃比现在杀了你更有意思。”

虞岁宁咳嗽不止，他擡起头，“你要怎样才不告诉他？”

“你要和我谈条件？”

“是，”青年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回答:“只要你答应我不告诉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若我说想要你这身子呢？”

虞岁宁颤了颤，久久说不出话来。

胥岚又笑了，“这你就答应不了了我看我还是挑个心情不好的日子去找柏掌门聊聊天，说不定他对你的事也感兴趣。”

“好。”

“……你说什么？”

“好，”虞岁宁颤抖着睫毛，指甲扣进掌心，他下唇都要咬出血，“只要你不告诉他，我答应你。”

胥岚的笑卡在了脸上，仿佛一寸寸碎裂的面具，他拽着地上青年的衣领，忽然发了怒，“你当真为了柏承玄愿意委身于我，你怎么这么贱”

宋罄不该是这样，他是个冷静心狠的人，虽是盟友，宋罄向来对他不屑一顾，一张美人面下藏着一颗蛇蝎心。

他怎么能在计划途中就对他口中的仇人动了心，怎么能为了不被柏承玄厌弃低贱至此？

没有心的宋罄怎么能对柏承玄生爱

他不允许，不接受。

“已经爱上柏承玄的你太脏，”胥岚扔下颤抖不断的身躯站起来，居高临下，“时刻担忧和恐惧才是你的归宿，我要你活在地狱里。”

青绿蛇身逐渐消失在林中深处。

到了后半夜的雪稀稀拉拉，有天明能停的趋势。

胥岚走后，另一道藏匿至深的人影蹲到了青年的面前，干净温暖的手伸向了地上狼狈的人。

虞岁宁如惊弓之鸟般擡头，见了来人几乎绝望。

“大师兄……”

他一定听见了，至少后半段一定听见了。

“先起来，你还未痊愈。”

林懿州心绪复杂，可此时他仍旧愿意对宋师弟伸出手。

虞岁宁满腔惶恐，不敢搭上去。

“不愿意起来，那好，我先问些话，你最好如实回答。”林懿州还是没有起来，保持和虞岁宁平视，“你是否曾对宗门做过不利的事？”

虞岁宁不敢看他，也知道谎话无意义，他撇过头，点了点头。

“可有人伤亡或致使宗门利益受损？”

虞岁宁还是点头。

林懿州顿了顿，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问:“你对掌门……是真的吗？”

“是。”

“可你们……”林懿州不明白的事清晰了一件，但他的心情却更加糟糕，“你知道他是你的师尊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怎么会对你的师尊产生这样的情愫？”

“师兄，我明白，”虞岁宁惨淡地扯了扯唇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你爱过人没有爱从来都不由自己掌控，我比任何人都不愿意自己爱他，可我有什么办法呢？从知道自己动心那一刻，我就明白，我要跌成尘土了，我大逆不道不顾伦常，我爱上了自己的师尊，荒谬的是我曾那么恨他。”

他眼角渗泪，唇边溢血，他说:“师兄，其实我不想被救，我不该活下来。死亡才是我的解脱，活着我总有一天要发疯。”

林懿州承受不住他这样浓烈的情感，只能勉强顺着自己的思路走下去，“最后一问:你为什么要做错事？”

为什么要出卖宗门，为什么要闹得和掌门你死我活？为什么利用一个又一个，伤害所有爱他的人？为什么到最后要变得面目全非？

“我太恨柏承玄了啊，”虞岁宁笑着又哭，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爱恨交织，不知道到底爱和恨哪一个份量更重，“我恨死他了，恨到我都不认识我自己。”

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择手段，凡是能影响到柏承玄的他都魔怔一般去做。

林懿州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位师弟，他惊得失了言语。

宋罄师弟前世手染鲜血，面目全非，到了最后落得个万剑噬心的下场，所有的原因只是因为恨一个人吗？因为他恨他的师尊，所以失去了自我，不顾一切。

他想救他的，可是宋罄对一切供认不讳，他没有辩解哪怕一句，安静地接受了最后的审判和结果。

他回溯到过去才发现原来原因只是恨，所有罪孽的源头就一个字。

不——恨会改变一个人，爱也会。

林懿州迅速从前世的景象中挣脱出，重来一次的宋师弟选择了收手，他选择了爱。

“每一个人做错了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宋师弟，我希望你明白。”

虞岁宁低下头，“我知道。”

“我暂时不会告诉任何人关于你做过的错事，但我会去查证，等结果出来后即使你是我的师弟我也会秉公处理。”

虞岁宁苦笑一声，艰涩道:“我认。至少证据确凿了，我在师尊面前死得明白。”

“师弟，”林懿州把他搀扶起来，他的心里也不好受，“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想救你的，可我也不能包庇你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再早一点就好了，在师弟没有做下错事前拉住他就好了。

“我不恨你，”虞岁宁盯着某一处虚空，呢喃道:“师兄，你就是这样的人，我知道，所以我不恨你。”

林懿州摸了摸师弟的发顶，鼻尖酸涩，“对不起。”

他能制止更多的悲剧发生，也能让师弟对自己做过的事付出对应的代价，可师弟的感情要怎么办呢？没有恨了，但爱也是禁忌，他的这份感情被曝出来会承受多少异样的眼光掌门师叔又有可能会原谅他吗？

要是能再早一点就好了，要是能再早再早一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