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豆丁问话的那个男孩子在梦里看不清脸,他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小小年纪就是个温柔的小绅士了,“岁岁也好看,岁岁的眼睛最漂亮。”
再后面不知道有没有梦见别的,虞岁宁什么也不记得。
他醒来时是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晨间空气都是凉的。
他一动,守在床前的男人就醒了。
“师尊”
柏承玄似乎没怎么休息过,虽然仪容上没有问题,但他声音很哑。他应了声,“还疼不疼?”
虞岁宁朝伤口摸了下,托修真世界观的福,他那种贯穿伤的伤口都已经结了痂。
他试着动了动,还是有点痛感的,但不重。
宋罄没到肉身能迅速复原的境界,只能靠外力加速愈合,恢复这么快,看来柏承玄是下了血本了。
“不疼了。”
“手伸过来,我看看。”
虞岁宁往后缩了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把被子往上一提,遮住了整个脖子。
柏承玄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替徒弟疗伤必然是解过衣服的,那些或重或轻的痕迹布满了几乎整个上半身,脖子、锁骨、前胸、手臂内侧、腰间。
他不敢想那几天里他的徒弟经历了多少次的强迫。
是他弄丢了他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是他对宋罄太狠了。
“师尊,”虞岁宁裹着被子缩到了墙角,他摇头,声音低低的,“我已经配不上你了,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出现在你跟前,不会再烦你。”
柏承玄没有逼他从被子里出来,他闭了闭眼,“是我没有看好你,对不起。”
归云宗掌门因为修无情道所以向来公平,他只欠过一个女子,到了现在,他又欠了他的徒弟,他对他的徒弟从来都不公平,他欠他一句道歉。
“师尊,你不要这样,不怪你。”虞岁宁望着从窗缝里透进来的天光,忽然说:“我还隐瞒了你一件事,所有人都好奇我在被大师兄带回前发生了什么,我说我不愿意讲出来。”
聪明如柏承玄,到了现在,他隐约能猜出来些。
“我遇见那个胥岚时,也一并遇见了闻人珏。”虞岁宁深呼出一口气,攥着被角的手缓缓收紧,“我被抓过一次,但我逃了。”
所以才伤成那样,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
这剩下的已经不用他再明说。
柏承玄久久没有言语,所有言语都那么苍白。
他记起自己故意忽视徒弟的那些年让他一个人长大,记起上一次他重伤回来时自己说“没人惯着你”,记起灯会上他一点不留情面地将人推开,最后定格在前几日徒弟满身是血地闭上眼。
原来他所有做过的事都会变成回旋刀,最后扎到了自己。
鲜血淋漓,痛到窒息。
原来懂了爱这么痛,那么宋罄每一次被他伤害时也这么痛吗?不,比这痛百倍千倍才对。
“我没有让他得逞,”虞岁宁的情绪稳定下来,他平静地陈述着事实:“他只亲过我,碰过哪里师尊想必都清楚了。”
“你不喜欢,不必再说这件事了,”柏承玄哑着嗓,目光深而沉,“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身上发生过这些。”
虞岁宁还是很平静,平静到诡异,可柏承玄宁愿他像那次一样疯一疯,好歹把情绪宣泄出来,总好过憋着在心里。
“多谢师尊,我想回我自己的院子去。”
“宋罄……”
虞岁宁下了床,自顾自地穿好衣服就往外面走。
柏承玄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在那只手碰上了门时他终是追了过去。
他将人从后抱住,高高在上的无情道君有了凡心,一瞬从云端坠入泥地。
“如若你还愿意爱我,我会给你我拥有的一切。”
什么师徒身份,什么闻人珏苏琦玉胥岚,他一个都不在乎。
他欠过一次情债,那次他挥剑斩情丝,毫不犹豫入了无情道门。而这一次,他已经断绝的情根再度长起,他却舍不得再次斩断。
他不想再辜负那么爱他的宋罄,不想再以师尊身份约束自己告诉自己他们之间不应该有感情。
他怎会舍得让宋罄再那么难过?
一动心是万劫不复,可哪怕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他柏承玄也愿意跳下去。
他谁都可以再辜负,唯独宋罄不可以。
“师尊,你觉得我可怜吗?”虞岁宁声音有些哽咽,他没有回头,“我不要你的怜悯。”
“不是,”柏承玄握着他温度微低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碰了碰,“没有怜悯,是爱惜,是师徒之外的爱惜。你还愿意爱我么?”
“我……”虞岁宁无法拒绝这份回应,只要是柏承玄,他就会为他千千万万遍,他又哭了,“可是我配不上你。”
“你配得上,”柏承玄替他擦去那些泪,恨极了之前让他哭而无动于衷的自己,他怎么舍得,“我对你一点也不好,我会改的。”
“师尊,”幼鸟反手抱紧了羽翼丰满的大鸟,“我还愿意,我一直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