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别管我了?”虞岁宁揪着他胸前的衣襟,“我要杀你你还操心我以后怎么办,卫均,你活该遇见我,被我骗心又骗命。”
“是,是我活该,所以你没错,我自愿的,不哭了好不好?”
“卫均……”虞岁宁轻轻地碰了碰他的下唇,“我喜欢石榴花,喜欢你送我的榴花色衣裳,喜欢你手把手教我射箭,喜欢你送我的那把刀,喜欢你亲我,抱我,喜欢一切能感受到你用尽全力在爱我小心翼翼呵护我的东西和动作,可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卫均点了点他的心口,“你心中藏了另一个人,所以不愿意答应我做我的夫人,你看我的时候总是会透过我看另一个人,你从不对我说喜欢我。我也很不甘心,所以对你好试图你能把他忘掉一点点,自愿死在你手里想让你愧疚,刀上刻名想让你睹物思人,一笔一划在你掌心和心上写卫均,我想占据你心里的一席之地,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只要你能记住我,不要忘了我。”
“你答应过我的,你记住我的名字了,卫,均。”
“不要哭了,我见不得你这样。”
“还有一点话,你看着我,好好听进去。”
“碧扇,我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遵从本心带你回来,这一年多来我很高兴,或许比往前十余年加起来都高兴。”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与你的缘分不到尽的时候,死亡不是结束,若是有来生,纵使人海茫茫芸芸众生,我也依然会一眼认出你。下一回不知又是怎样的故事,希望我能到的早一些,趁着你心中还没有人的时候悄悄地住进去,这样就不再是我一厢情愿了。”
卫均以手掌盖住他的眼睛,浓重的血腥味在夏夜里飘散,他闷哼一声,沉重的呼吸和带着热度的吻落在身前那人的耳尖。
“愿你来日可期,这世间每一片月色都不辜负。”
虞岁宁安静地坐在他腿上,被盖住的眼睛不断有滚烫的泪珠滚下,他没有动,也没有挣扎,直到自己的衣服也变得黏腻,卫均捂住他眼睛的手越来越无力。
卫均到死也没有让他动手,最后一句话是几不可闻的颤音,“别看。”
遮挡视线的手早就垂下,虞岁宁从他腿上滑落,杀了那么多人,唯有这个自尽的他甚至连看也不敢看。
他应该是知道什么,今天特意穿的黑衣,这样血流出来了也没有那么吓人。
虞岁宁呆呆地擡了下手,半身衣裳湿漉漉,两只手掌撑在地上,也是满手的鲜红。
他的视线顺着地上那一滩血逐渐往上,卫均靠坐在石质长椅上,脸色已经苍白,心脏被一把匕首狠狠洞穿。
这世上唯一一个爱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说着要让他愧疚,到头来却不忍心让他动手,不愿意让他有半点为难。
没了卫均,这世上再没有碧扇。
虞岁宁牵住那双逐渐失去体温的手,小心地朝已经睡着的男人耳语:“你走慢一点,我再做完一件事就来陪你。下一回来早一步,我给你留位置。”
—
卫均已死,虞岁宁带着一身血连夜去王府交了差。
谢忱刚从江燕行的房里出来,见状也只是夸了句做的不错。
“主上,十七想求您一件事。”
“说来听听。”
虞岁宁跪在地上,“我想扶卫均的棺去荔州,将他葬在那儿。”
“谢十七,”谢忱看向他的目光似笑非笑,意味不明,“你喜欢的不是我么?怎么,对卫均动心了不成?”
“没有。”半跪的卑微的影子几乎要贴到地面,“身为主上的刀,十七永远不会为旁人动心。”
“卫均多年守卫边关,既已身死,我自然不会对他尸身有辱,允了。回来后跟谢十一一样当近身暗卫。”
“是。”
虞岁宁沉默地转身离开,谢忱察觉暗中那道乱了一瞬的呼吸,嗤笑:“觉得我无情?”
谢十一立刻道:“不敢。”
“有什么不敢,本王本就无情,成大事者若心软只会害死自己。”
卫均没有亲人,一生短短27年,十一年奉献于西南,最后又死在他年少时期就不愿留下的皇城,虞岁宁自己做主买了一副好棺材,给他整理好遗容,怕天热尸身腐坏便早早驾车上路。
棺材里的陪葬的物品只有他用了多年的长剑,还有一朵石榴干花。
荔州是个宜居的地方,也适合埋骨,他早做好打算要去陪他,所以送了他来这儿,好歹管家还能为他扫几年的墓,不至于叫他新坟便长草。
一应丧事全是管家操办,头发半数花白的老头一拐杖把扶棺而来的碧扇打出了灵堂。
“当真是我看走眼,本想侯爷有了心上人,你也愿陪他生死与共,谁知你对侯爷存的全是算计谋害之心!碧扇啊碧扇,你还有脸来见他!”
虞岁宁几天几夜不曾休息,一身缟素脸色十分难看。
“魏伯,是我对不起他,你要打要骂我都该受着,只是求你让我为他守这一天灵,我得送他最后一程。”
“哪来的回哪去吧,侯爷未必怪你,我却不能原谅。”
“魏伯,求你……”
朱红大门在他眼前轰然关闭。
虞岁宁没有强闯,管家不让他进去,他就在门外跪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