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缩着的小孩警惕地擡起头，露出一双野狗一样锋利又野性的眼。

无渊不喜欢这样有危险性的神情，哪怕是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孩子。他讨厌这世间一切恶意，讨厌任何有可能化恶成魔的存在。

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生命，他只需擡一根手指就能绞杀。只是……神受着凡人崇敬供奉，自然也当庇护他们的子民，再者，高高在上的神明不会轻易地杀害凡间生灵，这样会显得他们多傲慢无情。

没有入魔，他当然也就得手下留情。

“起来，跟我走。”

牢里的孩子扶着墙根站起来，做着随时都能反抗的蓄势待发的姿势，他没有放松下来，也不认为神就绝对好心。

“我没有杀人，你抓了我来又想关我去哪里？”

“不会要你的命。”

柔弱的凡人没有选择的余地，虞岁宁就是不想走无渊也能捆着他走。

九重天是神灵所居，他一路跟着无渊见到了许许多多的仙人，大部分小仙见了无渊都要低头行礼，想来神界也一样有高低之分。

“我封了你体内魔念，自此后你留在这里负责喂养仙鹤。”

“我不要待在这里，放我回去。”

无渊冷笑一声，“以你凡人之身留在神界已经是对你的恩赐，若你潜心修行假以时日脱离肉胎真正成仙你还该跪谢我。”

“我不稀罕。”

“想离开你只有两条路，一是看你自己造化凭本事成为仙君，二是控制不住魔念堕魔被我诛杀，真不想留下你现在就能求我杀了你。”

虞岁宁仇恨地盯着他。

“不想死就乖乖待着，若是哪天叫我发现你当真成魔，不必你走出去，我第一时间赶来了结了你。”

无渊向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恶，讨厌一个人就不会顾及对方身份地位，在他眼中怕是没几人是顺眼的，一张冷脸九重天大部分神仙见了都绕道，是个神界鬼见愁。

如果不是这小孩尚未入魔又因胎中便被魔魂寄生，无渊都不可能把人带上来，当场一剑就能杀之后快，像这样的不定时要炸的祸害他也绝无可能放回下界，取舍之下，扔在神界看着是最合适的做法。

把人留下，无渊随意交代了几句转身便走。

鹤园的仙娥恭敬送走神君，淡淡朝这脏兮兮灰扑扑的小孩道：“与我来，既是无渊神君送来的人，只需你老实本分我也不会多加为难。”

事情已成定局，虞岁宁抿着嘴一言不发地跟随她的步子进去。

—

喂仙鹤的差事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这群仙鹤脾性不一，有的温驯有的桀骜，脾气不好的喂起来当然就麻烦一点。

脾气不好的那几只挑食又高傲，眼睛里什么也不看直接长在了头顶，心情不好还会拿尖尖的喙啄人，还是颜鹤，漂亮的仙娥喂什么吃什么，乖得还会去蹭一下，长相一般的去喂就是拿出对祖宗的态度它们也不理睬。

很不巧，聿怀就是个普通人的长相，单看脸最多算清秀，又因为从小就跟流浪狗一样长大饥一顿饱一顿，身材发育不太好，跟同龄人比起来他就是棵小豆芽菜。

第一次喂仙鹤的时候他就被啄了，仙鹤扑打着翅膀追着他满园跑，把弱小的凡人小孩撵得灰头土脸。

那时候的同僚们还会拉他一把免得他被啄伤，只是第二天过后就没人再愿意帮他——都听说了这小孩根本不是受无渊照顾，别说特意关照，无渊说不定巴不得他压不住本心被魔魂彻底侵占意念成魔，这样他就能一不做二不休除掉这个不定时炸.弹。

无渊是神界鬼见愁，他不喜欢的人谁敢出手帮助？还是别沾边的好，不落井下石都是还有点善心。

难管的几只仙鹤逐渐把那个凡人当新玩具一样取乐戏耍，心情好就撵着人跑几圈，心情不好就上嘴啄，反正也没有神仙会管。

虞岁宁抱着空盆放回指定位置，今天的喂食结束，他还得清扫走道。神仙住的九重天又不是真空，该有灰尘还是有，种的那一排景观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又或许是被施了什么法，叶子掉的比鬼快，第二天又能长出新的来，就保持着常年叶子半新半老的状态。

扫帚比他人还高，他一声不吭地扫着树下的落叶，路过的一个小仙随口道：“你扫完了记得去花圃浇水，每一种怎么养都记在了册子里，你去要来，切记要一一对应，可千万别养死了。”

虞岁宁没说话，只停下来擡着脑袋瞧了那小仙一眼，警惕又很明显不乐意。

他的工作是喂仙鹤还有扫这条长的要命的走道，养花这事从来不归他管，那是眼前这人的工作范围。

“看我做什么？我还要去给桃园设的宴送东西，败了神君们的兴致你也赔不起。”那小仙轻蔑到不屑于掩饰，“一介凡人能上了这九重天已是你莫大福分，我是仙你是凡人，我差遣你做点小事还不行？”

“不和你多费口舌，记得把交代你的事做好，回头问起来若是出了差错就扣你三天晚饭。”

那小仙路过时还故意撞了一下，撞完就走，连个眼神也欠奉。

虞岁宁抱着大扫把一点一点从走道的头扫到尾，干完了就把扫帚和簸箕归回原位，然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蹲着吃他的饭。

九重天上全是已经辟谷的神仙，他们并没有一日三餐这种概念，小厨房设立仅仅是为了吃个高兴，偶尔才开火满足一下口腹之欲。像鹤园这样的地方没什么名望和地位高的神君，厨房都是公用，食材也很普通。

他经常吃馒头，带馅的包子都见不着几回，有荤素搭配就更别想，条件最多只能说是饿不死。

整个鹤园只有他需要靠吃食维持生命，但很显然他不是什么需要特殊照顾的存在，所以保证他不会因为没吃东西饿死就好了。

778看着那干干的馒头就没食欲，好家伙真是好家伙，又是干杂活又是被鸟啄又是被人当牛马的，它好久不见宿主拿这样朴实的虐身剧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