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渊没有否认，他只是漠然地说：“可你主动伤人是事实，我罚你天经地义。”

他看着那个野狗一样跟九重天格格不入的人，心底划过一丝可惜，如果聿怀做得再绝一点对那几个人动了杀心，他就不只是打他这么简单了。

伏迩一把甩开鞭子，“你是一定要罚他？”

无渊动了动手腕，“是。”

“好，你罚吧。”

后一步赶来的徽宁愣在当场，见鬼似的喊：“伏迩你疯了吗？无渊会要了他半条命的！”

虞岁宁仍然跪在地上，他没有说话，听见伏迩这句话也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想，凡人也好神仙也罢，都一样烦人，既然都说他本性是至恶，那他要不然干脆就让寄居在身体里的魔魂占去躯壳好了，皆大欢喜不是吗？

无渊重新扬起鞭子，不过一道人影跪在了虞岁宁身侧。

伏迩的金瞳流光溢彩，他将头发捞至身前，“要打可以，我替他受罚。”他擡手摸了摸虞岁宁不知何时低下去的脑袋，语气强硬：“一，聿怀并非主动参与斗殴，受害者被罚而加害者安然无恙简直滑稽，聿怀无错，既然要追究那就让加害者来受过；二，他人辱骂在先，聿怀伤人情有可原，换了你无渊，旁人要是这样当着你的面挑衅，想必你伤人只会更重，这十鞭可受，但那三人知错不改三番四次恶意挑起争斗，伤好以后他们也必须挨上相同的处罚；三，聿怀对你言辞过分是他不妥，可你明里暗里针锋以对也属不该，这一项要罚也只能罚一半。以上，一共十五鞭，剩下的我代他受，动手吧。”

无渊都快气笑了，“你身为神族神君竟为聿怀如此开脱，你私心甚重。”

伏迩看他一眼，波澜不惊，“你同样身为神君费尽心机找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孩子的麻烦，你的私心又能否认？我不过是按照事实定罚罢了，你却是明晃晃偏袒，只见聿怀错处而无视另一方罪责。无渊，这些年来你行事越发极端，你该反省。”

“你我平起平坐，你真当我不敢打你？”

“我是代聿怀受罚，无关品级，你动手就是。”

“好，你存心要护着他，我成全你。”

徽宁一个头两个大，“你们都冷静一点！这九重天打架的事还少吗？私底下都已经解决还非要拉到明面上来追究，共事上千年何必闹成这样？”

无渊不愿收手，那伏迩也必然不可能。

虞岁宁呆滞地转过头看向伏迩，嘴巴动了动，“你不用替我挨打，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跟你没关系。”

伏迩疼惜地扫过他身上的鞭伤，垂眸微微哄道：“不碍事，对不起，来晚了些，叫你受委屈了。”

虞岁宁重新低下头，悄声呢喃：“是我该说对不起，害你被连累啊。”

无渊懒得看他们互相回护，出声打断：“还剩下十三鞭。”

伏迩挺直腰背，“不必废话，直接打。”

无渊冷笑一声，下手毫不留情，不过伏迩赤凤之体，这几鞭对他来说只是伤到皮毛，顶多留些鞭痕。

剩下的打完，伏迩抱起一旁默默红了眼睛的小小少年起身，临走前只丢下一句：“无渊，再这样下去，兴许先成魔的是你。”

何为魔？至凶至恶，不受约束，没有道德，有先天之魔，也有半途坠魔，若是偏执成狂妄造杀孽，即便是神君也并非不可能成魔。

徽宁是五人中脾气最好的，但这回他也无话可说，只拍了拍无渊的肩，连好自为之也不曾出口。

他也觉得无渊越来越偏执了，一个聿怀就让他是非不分善恶不顾，他也明白，无渊不是铁面无私要按照条例对这两场斗殴进行处罚，他只是单纯地想找借口去针对聿怀，否则他怎么会绝口不提主动挑衅的一方还有第一个动手的青鸾。

他劝不动，还是改日叫明光试试吧。

抱着人回去以后，伏迩第一时间处理了虞岁宁后背的伤，虞岁宁脱了上衣趴在床上，瘦削的脊背横亘两条狰狞的鞭痕。

药膏刺激伤口，虞岁宁没忍住抖了下，不过他没出声。

“你这几天尽量趴着或侧身睡，待会儿把药喝了，止疼的。”

虞岁宁脸闷在枕头里，低低地应了一声“哦”。

伏迩给他上完了药还坐了会儿，见他始终安安静静地趴着没反应，忽然捞过他养了段时间变得没那么枯黄的头发拿手指一下下梳理然后堆到一侧，免得发丝沾在后背的伤口上。

“聿怀，你放心，你挨了这两鞭，我也定会让那三人受到相应的惩罚。”

因为趴着，虞岁宁看不见伏迩的神情，只分辨出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温柔。

“你不生气吗？我故意利用仙鹤弄伤了人。”

“不生气，他们骂你在先，你虽有报复心，但下手仍有分寸。”

虞岁宁小声嘀咕：“可之前我被打你还说我错了。”

伏迩无奈地点了点他的后脑勺，“你一听这话就跟我怄气，头都不回地跑了，也不听我说原因。”

“那你说，我错哪儿了？”

“你错在反应太慢没能抽身，青鸾跟你不一样，没有人敢真的对他动真格且他自身就擅长打斗，这种时候你就该快点跑，别当我不知道你因为犹豫要不要帮忙才被卷进去。”

“如果我直接跑了不管，那我不就是不讲义气见死不救的人了吗？青鸾帮过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对我没有什么恶意。”

“他自己就能应对何须你帮忙？他在九重天打的架比你吃的饭还多，他一打起来尚且顾不上你，你还自己凑上去。若是生死存亡或他落难你袖手旁观我会斥责你品行不正，然而这样的境况你为了所谓义气出手反惹得自己一身伤是没必要。聿怀，在你还弱小的时候要懂得保全自己，要是你出事，我哪来的后悔药可吃？”

说起这个，伏迩又忍不住多说，“还有今天，你知道无渊杀你只需动动手指吗？你太过刚强，万一惹得他不顾规矩道义直接动手，你要我赶去只为给你收尸不成？你再拖一拖时间连这两鞭子都不必挨。幸好你已成仙骨，不然这两鞭子下去会直接要了你的命。聿怀，你日后放机灵点，不论发生什么，等到我来一定会护着你的。”

埋在枕上的小脑袋小幅度动了动，传来一声很轻的应答：“知道了，下次会等你。”

“好了，你先歇着，哪儿疼就派人告诉我。”

“嗯。”

虞岁宁把胳膊垫在下巴处，懒懒地跟系统聊天，“他说我下手有分寸。”

778呵呵一笑，“那是他不知道你只是为了任务没想这么早暴露，你会等以后算账，拿命算那种。”

虞岁宁让它把伏迩的剧情调出来给他看，他挑了下眉懒散地闭上眼，“现在起跟着他过一段岁月静好的和平生活吧。”

毕竟以后有的是波涛汹涌，做坏事不愁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