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狭长的小巷内偶有脚步声，干什么勾当回来的都有，这几条街区环境是出了名的脏乱差，里面的住户成分十分复杂。正因为复杂，所以相对安全。

虞岁宁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楼道又窄又陡，隔音效果巨差无比，从一楼走到三楼又从楼道口走到最靠里的701这段路什么声音都能听见，吵架的、吆喝着叫牌的、哄孩子的、打鼾的，甚至还有隐隐约约的属于两个人之间进行身体最亲密行为的声响。

其实他不住701而是上面的小阁楼，属于这一栋天台的范畴，他路过这间房继续往上走，掏钥匙开门之际毫无形象盘腿坐在外头地面上的人忽然搭话。

“小子，好心劝你一句，像这种时间点以后最好别在外面游荡。”那是个老头，准确点来说也还够不着“老”，头发半黑半白乱蓬蓬的，胡子拉碴一身酒气，他端着个大杯子仰头喝了两口，浓烈的酒味顺着为数不多的夜风飘散，“这里住的没几个好人，你长这样自己心里有点数，万一被欺负了可没人管。”

虞岁宁住在这里一周，他认识这个老头，不知道本职工作是什么，偶尔有人找上门他就会跟着出去，再带着一瓶酒回来。

他把钥匙收回掌心里走到了外面，随意拖了块砖头当凳子坐，“知道怎么搭上去外星系的飞船吗？”

老头意外地觑了他一眼，“黑户啊？”

飞行站每个星球都有，随便一查地图就知道在哪，公民随时都能网上买票，身份合法的不会问这种废话问题。虞岁宁应了一声，他这情况比黑户更严重，黑户至少是个人，他还不是。

“算你运气好，你问对人了。”老头来了两分兴趣，上下扫了他好几遍，嘀咕了一句看着也不像黑户，又喝了几大口酒咂咂嘴回味，“我有渠道可以搭上运货的飞船，私人的，每次可以带上几个人，不查身份。”

敢不查身份就带着人偷渡的多半也不是什么绝对清白的载货飞船，但是虞岁宁也不介意，“什么条件？”

“先看你去哪。”

“第八星系。”

“有倒是有，这几天就有航班。”老头伸手比了个数，“一万星币，不打折。”

虞岁宁眼也不擡，“多了。”官方价才五千多，老头出价太黑。

“我还没说完呢，你最近才来，看着也不像是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只能走偷渡的法子，能落这境地现在多半也没钱。这样吧，我有笔账要收，你要是能帮我成功要回来我免费送你一个名额。”

“明天就去，地址、讨债对象告诉我。”

老头看着他那张脸，仅剩的一丝良心冒了一下存在感，“先说好，你在要债途中出什么事都别赖我头上，我只要钱。”

算是一种提醒，告诉这长的就不像是个能打的小子这笔钱要的不会轻松，自己掂量来。

“你说到做到就行。”

“嘿，那我等着你给我带钱回来。”

虞岁宁听完老头说出相关信息就回房间了，老头把大杯子里最后一点酒喝下肚舒坦地抻了抻手脚，“也真奇了，这小子大热天的看着一点也没冒汗。”

他从头到尾没怀疑过对方根本就不是人类。

当今世界科技高度发达，人工智能技术成熟得不能再成熟，仿生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仿生人外表跟人类高度相似，造价高一点的连皮肤触感都相当真实，但仿生人跟真人总归是有区别的，这玩意儿再像人也不是人而是程序，仿生人第一条铁律：永远不能攻击人类。就算是设定成不同性格这本质也不会改变，所以哪怕第一眼看走眼分不出来只要搭几句话试探一下就清楚了。

当然，还有个更简单粗暴的方法，仿生人的电源开关统一在同一个位置，掀开它们心口的拟真皮肤看看就知道。

另外，仿生人作为超高级人工智能不被允许私自生产，每一个面世的仿生人都有生产码，或者叫生产编号，这些东西管控很严格，有主的仿生人如果是单独在外执行主人交代的事情需要乘坐公共通行工具就必须接受机器检测确认其确实有主，还要出示主人下达的任务指令。

如今不是人且没有主的虞岁宁买不了票，就是混上去了也过不了安检，他百分百会被测出来是个仿生人，再加上他自己修改了权限变成无主状态，这种情况上去等待他的就是拉回给出厂商全方面修理bug。更严重的是，星际法律明文规定人工智能只能作为辅助工具存在，禁止一切试图让AI拥有“独立意识”的非法研究，一旦被发现将被判刑，有意识的AI也会被立刻销毁。

虞岁宁脑子里一片空，他不记得事但他又不是傻，那个基地的人肯定还在找他，他不能被发现仿生人身份。至于从第四星系跨去第八星系……足够远，那里更为发达势力也更复杂，基地的人私底下搞动作更难，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直觉，直觉叫他去第八星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