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往后退。”

鲛人们见族长鬼迷心窍非要犯傻拿自己去换薛朱玉都想阻拦，被那种平静到冷漠的目光看了几息后只能不甘心地听话往后退。

陆潮星脸上的笑意缓缓淡了下去，他迫使虞岁宁的脸转向他，低声问：“听说鲛人选定了谁除非对方身死否则绝不改心意？”

温故已至船上，他单枪匹马，人族将士都蓄势待发。

陆潮星杀意沸腾，冷声下令：“杀！”

他要薛朱玉亲眼看着他那个丈夫是怎么死在乱箭之下。

成婚？他要薛朱玉大婚之日亦是丧夫之日。这个鲛人是他的，任何人碰了都得死。

鲛人尾在非水的环境只能弹跳很不便于作战，温故随手劫了一个没穿铠甲的水手，飞速地把对方的衣服扒下穿到自己身上。

箭矢如雨，他夺了刀边躲边砍，快速地接近皇帝所在的位置。

李道晴护在皇帝身前，“继续放箭。”

这么密集的箭雨落下去，眼前这个鲛人再强悍也不可能一直不受伤。

陆潮星被人前后左右围着护在中间，他还掐着虞岁宁的脖子，“你千不该万不该来招惹了朕还妄图全身而退。你看着他，看着他是怎么死在你面前。”

虞岁宁忽然擡头笑了一下。

那笑又冷又锐，还带着陆潮星十分熟悉的杀气，他当即意识到薛朱玉不对。

下一刻，被他困在身前的鲛人一尾巴掀开了他，那一下的爆发力几乎是伤了鲛尾的他不可能做到的。

这一举动牵动了旧伤，从尾巴升起的痛楚沿着神经传遍全身，但虞岁宁眉头也不皱一下，他打伤陆潮星后就跟温故一样扯了其他人的衣服裹好，速度比温故还要快。

他抢去了离他最近之人的弓，又抓了三支箭三两下翻上了这艘船的桅杆。

李道晴被温故踹进水里，陆潮星狠狠地瞪着已经站在了高处的鲛人。

“薛朱玉！”

这个鲛人从头到尾都在骗他，他根本不需要靠别人的力量去杀王祯，但他不明白既然如此薛朱玉又为什么要接近他。

诱他生出兴趣，诱他起抢占欲，又当着他的面逃离，每一个举动都令人费解。他跟薛朱玉之间毫无牵扯，他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虞岁宁站在桅杆上，用双腿的力量稳住身形，其他士兵见状想要砍断拉索和那根桅杆逼他下来，温故提着染血的刀一言不发守在

只要他在，谁都不可以再伤害虞岁宁。

虞岁宁搭弓挽箭，剩下的两支无处可放被他咬在嘴里，箭头反射阳光，泛着金属的光泽。

01号在某个任务世界里二十多年每一天干的最多的事就是射箭，他的箭百发百中，失误概率变态到几乎为零。

他的眼神带着奇异的冷。

左手握弓，右手搭箭，拉满弦后松开右手。

这第一支箭是给陆潮星的。

箭矢狠狠扎进皇帝的心口，这弓威力很足，是虞岁宁早就看中的。

陆潮星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种致命的贯穿伤，那一支箭从他的胸前刺入，奇准无比地扎进了心室。

他的眼前一片片发黑，在一片惊呼中缓缓地跪倒下去。

李道晴受伤被踹下水，皇帝又中了箭生死不明，还活着的士兵群龙无首。

虞岁宁没有停。

很好，该出现的都来了。

他取下第二支箭，对着海面上某一处瞄准。

他足够自信，第二箭一出紧接着是第三支，嗖嗖两声连着响起，带起两声痛苦的惨叫。

那是被温故早就暗中下了令带上海面的薛父和薛若涛。

虞岁宁跳下桅杆，温故把手里的刀递给了他，他的手指很轻地点了一下温故的眉心，然后带着那把刀跃进了水里。

黑色鲛尾在空中闪现，鳞片上的金色在阳光下几乎要与曜日争辉。

众人早就被这一连串的变故震到发蒙，薛听澜本和薛如月在等待时机上场，谁料船上厮杀的结果会是这样。

视野里的黑尾鲛人越逼越近，薛听澜一把推开薛如月，“走！”

他看出来薛朱玉哪哪都不对劲了，薛父和薛若涛已死，薛朱玉下一个要杀的就是他们。

薛如月被推得倒退出去三尺远，他握紧了手心，咬了下牙，转头就走。

人活着才能翻盘，死了什么也不剩，今天的仇他会记下。

走？走得了吗？

虞岁宁的长刀从薛听澜的胸口捅入，刀尖从他后心伸出，已然是把薛听澜刺了个对穿。

薛听澜还死死地拖着他为薛如月争取时间，虞岁宁把刀抽出，受过伤的鲛尾用力地拍开了薛听澜的身体。

薛如月不敢回头也没空回头，他摆动着尾巴朝一个方向拼命游动，鼻尖似乎闻到了飘散的血腥气。

虞岁宁追上了薛如月，他的尾巴受不了这么快的速度，旧伤复发，疼得要撕裂。

他不在乎这些痛，他手里握着被海水洗干净的刀在薛如月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割破了他的喉咙。

陆潮星、薛父、薛若涛、薛听澜、薛如月，每一个中的都是一击毙命的伤。

大量的血从割破的颈动脉涌出，染红了薛如月身侧的海水。

他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

他不甘心地盯着薛朱玉那张脸，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但他发现对方的眼神很奇怪。

没有报复的疯狂快意，也没有一连杀了这么多人的颤栗，薛朱玉的目光好像是越过了他看到了其他人。

他不知道薛朱玉看到了谁，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总觉得他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走向。

他缓缓坠向深海，恍惚间他看见了另一个故事，薛朱玉低贱如尘埃，而他薛如月高坐云端。

不该……不该……

虞岁宁松开手，那把刀跟着薛如月一起沉下了海底。

谈不上多恨，所以报了仇也算不上多欣喜。当年是特别恨的，只是时间过了太久他经历过太多，那些恨并没有那么深刻了，但膈应还是有。

他依然讨厌这些人，不想大方地不计较，所以每一个都死在了他手里。

他亲手终结了曾经的噩梦。

温故抱住因尾巴彻底废掉而下坠的虞岁宁，他低缓又清晰地向他说：“岁岁，你看，有光落进海里了。”

虞岁宁又疼又累，他的头靠在温故的怀里，听见他的话仰起来向上看。

真的，阳光照进了海底。

温故的下巴抵在他额间，温声道：“都结束了，我们回家吧。”

虞岁宁无声地应了一句“好”。

主角和重要配角全部死亡，小世界开始崩塌。

温故脱离这个身份，景颂的躯壳就随之下沉。

他怀里抱着已经失去意识的青年温柔地在那双紧闭的眼睛上吻了吻，随即带着他浮出海面。

他们都不再是任何小世界里的身份任何角色，现在就是他们自己。

一个冰块面瘫脸男人凭空出现，他看见温故和他抱着的人那张脸就更冷了。

“又崩一个，你带着他赶快滚。”

再让这两人待下去他的世界怕是迟早要全部崩完。

他的态度不善，但温故也没有介怀，他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稳稳当当地抱着他的爱人走进了通道里。

门的另一头是现实，是他们本来的世界。

虞岁宁在主系统的世界飘零数百年，此刻终于结束无止境的轮回。

温故也终于把他的岁岁带回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

“再睁眼就是家和家人，岁岁，欢迎回家。”

主系统冷笑着把肩膀上哭丧着脸的小恐龙扒下来，“丧着脸专门给我看？”

778不怕他，他委屈地抽噎了一下，“我都没有跟宿主好好道别，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却连一句话都没说，我哭一下怎么了？”

他就要哭，还越哭越伤心，眼泪把主系统整个手掌都淹没。

主系统：“……”

他变出一块吸水的毛巾把小恐龙团进里面，冷冰冰没有起伏的ai语调柔和了一瞬，“哭什么？你非要见又不是不给你见。”

788擡起泪眼朦胧的脸，“真的吗？”

“假的。”

778才不信，他裹着毛巾在主系统手里打滚，“嘿嘿嘿，谢谢哥哥。”

主系统拎着他离开这个崩塌的小世界，看着一高兴起来就显得傻乎乎的小恐龙心道也就只有这笨蛋几百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瞧那虞岁宁都进化成没心肝的魔头了，这蠢系统还是芝麻脑。

算了，他就这么一个弟弟，蠢就蠢点，还能塞回去重造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