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呜咽
第四天......有点记不清了,应该是第四天吧。
我们继续往西北走。我每晚都会进入辅导员的意识确认路线,我很有自信我们越来越接近大部队了。这份自信应该是支撑着我们走下去的唯一动力了。
今天,关雎洲和曹二狗的精神很不好。
关雎洲是因为伤口化脓,曹二狗可能是因为一直都没有吃饱。
我们中途停下来很多次,坐在地上休息。休息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在我的路线里,大部队绕山而行,而我们走直线翻山越岭去跟他们会合。这个交叉点临近了。按照正常速度,再走两天就能汇合。但是继续拖下去,汇合点会被无限拖后。
我不停地鼓励他们,在相互扶持中走过了一天。
晚间,我照例给关雎洲清理伤口。曹二狗把挖到的白树根煮熟充饥。我们将最后一点干粮吃掉,饥肠辘辘地睡去。
第五天,我们翻越一座光秃秃的山。如果能在今天之内越过山,再走一天就能见到大部队了。
我很激动,这不光是我们努力的结果。我作为辅导员,极力为三名失联的侦察兵发声,大部队也放慢了速度等我们。
可惜,爬山太费体力,我们饿了太久,血糖偏低,运动稍微激烈一点就心慌出汗,不得不经常休息。到达山顶时,天已经黑了。
曹二狗有气无力地煮了点树根,吃过之后原地昏睡过去。我很担心他就这样一睡不起。但是我必须强打精神给关雎洲处理伤口。
值得欣慰的是,关雎洲的伤口创面干净,有逐渐愈合的趋势。
我给他包扎的时候,有一两滴水滴到布条上。我擡头看,他竟然哭了。
“怎么了,弄疼你了?”我慌忙说。但关雎洲狠狠摇头,“都怪我......受了伤,拖慢你们进度......要是没有我,你们两个早就跟大部队汇合了......”
我想安慰他,但关雎洲按住我的肩膀继续说:“被俘虏的时候...我太害怕了,我的爹娘、阿公阿嬷、还有3个哥哥,被拴着绳子在城里跑、供他们枪杀耍乐......我害怕、我也变成那样、还不如当场死了......”
我终于知道,关雎洲是大屠杀的幸存者,被部队收养,没有亲人。所以被抓时他失控发狂,誓死不当俘虏。
但我突然想到,他之前要我给家里人写信,那些信又寄给了谁呢?
可能是察觉到我的疑惑,关雎洲伸手进怀里,摸出一张薄薄的信纸。“我骗了你,长胜哥...我想让你在纸上写我的名字,我就能一直收着了......”
如果他直说,我肯定义不容辞地给他写一整张纸。他借口帮大家写信,应该是觉得他自己不值得吧。
他在说话的时候,眼泪一刻没停过。这小子还有力气哭,看来很有精神嘛。
我很久没吃过盐了,盯着那些泪水,心里冒出“不能浪费”的想法,贪婪地舔了几口。盐的咸味真不错,我细细品位,关雎洲却吓了一跳,脸颊腾地红了。
我还想再舔,关雎洲推开我,紧张地与我对视。片刻,他支支吾吾地说:“长胜哥...我们之前说好胜利后再给我的东西,我能不能现在就要?”
“行啊。”我敷衍地说。再给我尝尝咸味啊......
下一秒,我身上一热。关雎洲从正面紧紧地拥抱了我。他的身板比我小,像不懂拥抱为何物的八爪鱼一样钳住我的上身。
我也用双手温柔地抱住他,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如果我们能在这个拥抱中睡着就好了。我以长辈拥抱孩子的方式拥抱他,他似乎不满意,抱得更紧了。
我知道,他是以拥抱情人的方式拥抱我。
我是被曹二狗喊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