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断断续续地求他,但他发了狠,两眼赤红,分明是起了杀心。我直面愤怒的安贝贝安,求生欲占了上风,也伸手去掐他的脖子。
杀过人的人和没杀过人的人,狠戾是截然不同的。
掐住我的两手突然松了,安贝贝安倒下,停止了呼吸。
我撑着地板爬起来,脖子火辣辣得疼。总算没人阻止我了。
我看向盆栽生命,转化已经进行了90%,只差大脑。远处,一排训练有素的警卫已经赶来,脚步声逼近门外。
我捡起被丢在地上的骨锯。
耶梦加得距我十米远。我的大脑因缺氧而无法思考,我机械地转向就在脚边的安贝贝安。
我将安贝贝安果冻状的大脑捧给盆栽生命。
他的大脑颤动着、冒出几缕热气,简直就像他还活着时一样生机勃勃。
我浑身鲜血,进入手术室,踢开倒在地上的艾伦先生。
“灵魂参数:Y-131是内敛的性格,β00是隐忍,2431是苦难的记忆,MM09是牺牲...”
我在主机上飞快设定这些参数。参考了无数案例,我总算能精确量化他的性格,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复制出他的灵魂。
警报一直在鸣叫,耳鸣使我短暂失聪,一切突然变得很安静。
我擡头看,盆栽生命的转化持续进行,95%了。房间内一切都是红色的。
我怀疑是我的眼睛也充血了,或是被安贝贝安的血溅上,永远都洗不出来了。
我转移到耶梦加得身上,麻醉的效力还未过去,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转化进行到98%,我走到盆栽生命根前,一屁股坐在地上,静静地守着它。
我能做到这一步,真像是一场梦。
如果进行到100%我梦醒了,那也不奇怪。梦到那些人活过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99%
...100%
我见过盆栽生命转化完成的样子,从树干中间垂下一个绿色的卵。卵囊膨胀裂开,一个健全的人体掉出来,全身黏液,闭着眼蠕动。
就像现在这样。
我连滚带爬地走过去。
粘液发出微微的腥味,就像羊水。我抱着他的肩,用衣袖擦掉他脸上的粘液。
他全身□□,短发黏在头皮上。我把脸清洁出来后,视线扫过他秀丽的眉,微翘的鼻子,薄而苍白的嘴唇。虽然被红光笼罩,他的脸还是一下子让我想起山林、荒野清新的早上、清澈溪流里叉上来白白胖胖的鱼。
他的身体是温热的。
我从麻醉中恢复过来,感觉到他的体温和重量。
他的眼珠在眼皮下滚动。
然后他醒了。
乌黑的眼睛看向我,他嘴角自然地上扬,脱口而出:
“长胜哥!”
突然间,我泪如泉涌。
我紧紧抱住他,泣不成声。这是他死后我第一次能哭出来。我全身都在疼,从骨头缝儿里溢出的酸痛,这一天我等了太久了。
我像是被困在一个茧里,徒然看见外面世界的光影,却感受不到任何情绪。这一句话撕开了茧。我才发现,从他死后,我的时间就凝固了。
在他死的那天,我才知道我爱他。
这种爱无关□□,我是通过爱他,爱着那个有能力保护所爱之人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