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我们到医院挂号。
我跟门诊医生说他受了外伤,伤口很深只能做了临时处理。医生给开X光照射的诊疗建议,以防感染,还要去检验科验血验尿。
医生让关雎洲转过身去敞开衣服,检查伤口情况。他撩开衣服,我看见了令我哑然的一幕:伤口处的皮肤下埋着蜿蜒的鱼线,皮肤却没有任何破溃。
明明两个小时前还有新鲜的刀口。
“没受伤啊?”医生困惑。他戴上医用手套,给皮肤消毒,用镊子轻轻扯了扯鱼线。关雎洲无动于衷。医生轻易就把那截蚯蚓一样的鱼线拽了出来。
“你是什么时候给他缝的?”医生将鱼线丢入医疗垃圾,镜片后的眼睛瞪我一眼:“以后受伤赶紧来医院处理,不要自己乱弄。”
我不明所以。缝线的地方留有手术痕迹,他们一定偷摘了组织,那八千块钱证明了我没有在做梦。
坐在门诊室外面,我不死心地又检查一遍。
这回连鱼线的孔眼都消失了。
关雎洲无辜地看着我,声如蚊蚋:“可以走了吗?拍片很贵......”
“你的伤口没有感觉吗?疼?痒痒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关雎洲摇头。
难怪他光着脚走了一天柏油路都没发觉。他没有痛觉了。
我们依次拍完X片、化验。
他的脏器都在,检验结果要三天后出结果。门诊结论是“视诊正常,等待进一步化验结果。”
回家,两人都有些疲惫,早早洗漱上床。
今晚我没有分裂意识,我们挤在一张1.2米宽的小床上。夏夜很热,锈迹斑斑的电风扇对着床吹,习惯之后,这噪音成了夏天入睡的背景音。
床不够两个大男人错开身,我仰面躺着,胳膊贴着关雎洲的胳膊,感觉到他皮肤温热汗湿的触感。我睡不着,睁着眼睛想事情。
关雎洲的内脏是镜像人的,我从死刑犯身上一件一件地收集来。与镜像人的复活不同,他的意识来自奇数人,他的皮肤和骨骼是盆栽生命创造的。
关雎洲,或者说躺在我身边的这个人,是连我都无法理解的生命。
与其说他的肾脏没有被偷摘,我还是相信,他在极短的时间再生出了器官。
他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化验的结果会体现出来吗?
“长胜哥...你也没睡啊。”
凉席发出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关雎洲转过身去,背对我。
“我给长胜哥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
我想,留给我猜测的时间不多了。我要保护好他,首先需要理解他是什么。我必须加快学习,获得足够的知识基础和物质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