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荀晏难掩迁怒之意,“就是被你们气得头晕!”
他欺软怕硬,不敢朝阿兄发脾气,只敢和大侄子发火。
荀攸见他还有气力闹,虽然被凶了一脸,却也稍稍放下了心来。
“令君既已决意,你我也改变不了。”
他劝说道。
“如何决意?”荀晏冷冷道,“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是连后事都安排好了?”
“若是坐看一切发生,他如何放得过自己?”荀攸低声道,“清恒,事不由人。”
他趁机扶住了荀晏,本是来寻荀彧的,如今只能先送被气到头晕的小叔父回家了。
荀晏一路沉默。
他其实是个心态挺好的人,碍于心疾之因,自幼极少动气,有些方面甚至说得上较常人淡漠。
但唯独此事……唯独此事……
他与荀攸说道:“我是个私心很重的人。”
荀攸讶异回首。
虽中间分隔多年,但他自认还是了解荀貍奴的。
若说私心,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喜爱的,自成年以后便奔波在战火与乱世中,几乎将所有都献给了平定天下与治理州郡之中。
荀晏没有解释,他只是复述道:“我是个私心很重的人。”
“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人走在我前面。”
荀攸脸色微变,他忍了忍,还是呵斥道:“胡闹!”
他微微缓和了神色,温声道:“小叔父年纪最浅,我更是虚长叔父十多岁,如何能说这种话?”
荀晏不再多言。
其后几日,他一连数日未与荀彧说过话。
倒也并非冷战,而是忙着调动一些人事。
此事不会如九州之议一般不了了之,曹操动不了荀
彧,但他仍需找一头可以杀鸡儆猴的鸡,许都恐怕近些年都不会是安生之地了。
他借着太尉之权,把一些久在中枢,立场又危险的人才踢到外边去。
如诸葛氏一族,虽常在中枢,却向来不亲近曹操,若是脑子一热掺合进一些争斗,被莫名其妙搞折了,他真的会心痛。
他这番动作被有心人看在眼里,瞬间便被理解成了他与荀彧不和,传来传去竟是传到了还在养伤的老曹耳中。
于是曹操就热心的召他来调解家庭纷争。
荀晏进入内堂时,曹操正躺在榻上看军报,敞开的衣领下依稀能见白帛,大概是刚换完药。
荀晏只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这个位置应是伤在胸口,确实有些凶险。
他入室前被叫住解了剑,如今也只站在远些的地方,向守在一旁的许褚微微点头。
曹操放下手上的事,并未提及荀彧,反而是说到另一事。
“子和去了。”
他淡淡说道,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荀晏一惊,他擡眼看向曹操。
“在行刺动乱时为救我而受伤,”曹操说道,“连夜救治,终是无力回天。”
“丞相请节哀。”
荀晏只能低声说道。
曹操摇头,他甚至笑了笑,只是神色却实在不像是笑的模样。
“昔年清恒荐子和掌虎豹骑,至今唯你与子和领过此军,今日君可再有举荐之人?”
荀晏道:“此天下骁锐之军,唯丞相可领之。”
曹操颔首,过了许久方才问道:“你与令君素来手足情深,今因何事而生纠纷?”
荀晏心中想着你个老六难道不知道。
面上只能露出稍稍为难的笑,随后观察地板。
所幸曹操也并没有刨根问底,他转而扔下了另一个消息。
“我将伐并州,”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意图,“此次出征清恒可愿随军?你我似有多年未曾同行矣。”
荀晏抿唇,虽是已有猜测,如今亲耳听闻仍是心绪复杂。
“吕布并无大志,早已是丞相手下败将,只待其老去,并州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定,”他说道,“当今之敌在南方,丞相不如——”
曹操打住了他。
“是南方战事危急,还是清恒与飞将有故?”
他坐起身,看着站在不远处瘦削的青年,他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太尉与我同去。”
荀晏无言,只得长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