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四长老走后，治好了脚的章逸轩除去了一块心病，算盘打起来也更流畅了，上下翻飞的指头看的五长老是头晕目眩，他不禁在心中感慨自己过去那几十年记得都是什么垃圾，这工工整整出入分明的才叫账本。

“长老，你看这笔账，对不上。”章逸轩拿着毛笔，把旁边给自己扇扇子纳凉的五长老叫过来，“您看，咱们上次一共卖出水果是七百八十六斤，按照每斤水果是十二文来算，总共是九千三百九十六文。按照一两银子是一千文来算，总是九两零三百六十文。”

五长老张着嘴点点头：“对啊。那账上呢？”

“账上总共才拿回来六两零二百一十文。”章逸轩拨弄着算盘道，“我知道，水果这东西不像布匹竹筐这些东西有数可依没有损耗，咱们再去除一些弟子们路上渴了饿了吃的，下山路上磕磕碰碰摔的，还有品相不好卖不出去最后烂了的，咱们给出一百五十斤的损耗，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再说咱们的果子运输时我都加了延时咒，只要不是故意摔打，放在阴凉处十天半个月都坏不了。”

“那好。按照价格一算，咱们最后损耗的可是足足有两百六十五斤半。”章逸轩把最后的数字写在纸上给五长老看，“这可占了咱们果子的三分之一了。”

五长老其实根本不会管账，充其量就是个记账的。当时看中让他来管后勤和百宝阁，一方面是因为他是上修界有名的咒师，另一方面是看中了他的抠门，希望能通过他把无垠宗的钱省下来，多给弟子们在衣食上添置些费用。

眼下被章逸轩这么一说，就算是再傻的人也发现账目有水分了。五长老立刻喊来那几个下山的弟子询问，见他们不说真话，便给他们下了令咒，只要撒谎就会反噬，再问他们就都乖乖说自己其实卖了东西后，拿着钱去买小人书和糖豆了。

章逸轩听了直皱眉：“什么小人书，能看出二两银子去？”

“除了自己看，还有别的师弟师妹们的···再加上以前赊的账，就变成这么多了。”为首的那个师兄面露难色的说道。

无垠宗内门子弟虽然不多，但外门子弟可是不少，原因就是拜到无垠宗的弟子从来不收束修，这也是为何无垠宗穷的连肉都吃不上的原因。

无垠宗，取自门派教义“一水无垠，生生不息”。无垠宗的初代掌门，也就是开山立派的先祖，立下的第一条规矩就是无垠宗从不收钱：下山除妖不收钱，超度冤魂亡灵不收钱，收徒也不收钱。

初代掌门说，除妖渡人乃是修道之人的本职工作，不可以此牟利，所以不收；而愿意来他门下修道的，都是有缘之人，就更不用收。

只是这规矩立下后，很快，初代掌门就发现是自己大意了。除了下界天天除妖念经给自己搞得筋疲力尽外，还来了一大堆不修仙只是骗吃骗喝的下修界的混子，这让初代掌门好生头疼。可牛皮都吹出去了，他也不好再从天上扯下来，便想了两条规矩来填补漏洞。

第一，找无垠宗办事可以，但是要开仓放粮接济穷人，多大规模得无垠宗看事情多难说了算。

第二，无垠宗的弟子进门后，虽然不收钱，但是要做三年的外门弟子，这三年里修仙之事不怎么教，主要是干杂活做苦力养活门派。

这两条规矩一出，门内的懒汉混子当即就走人不干了，山下连杀个鸡都要请他们做做法的人也少了，门派逐渐进入正轨起来。

不过这样有利也有弊。好多一心希望孩子成仙得道的，一听在他们这里还要干杂活，顿时掉头就走，因此错过了不少贤才；好多穷苦人家吃不起饭的，一听在这里多少能混个饭吃，便将家里的孩子一窝一窝的塞进来，想着就算成不了气候学个手艺再下山也挺好。

一系列的原因下来，无垠宗的规模越来越大，但是也越来越穷，以至于弟子们私下里都觉得“无垠”这个名字谐音“无银”，不吉利，不止一次的建议掌门和长老们改成“无穷宗”算了。

无垠宗里虽然为了解决温饱问题也开辟了种菜的藏拙园，种水果的百果园，还经常配一些寻常人用的药剂下去卖，可终究是僧多肉少，大家都紧紧巴巴的过着日子，除了家中本来就给带着些银钱的，甚少有弟子能有零用钱，只能趁下山采买的时候克扣点钱买些体己的小物件。

当了解完情况后，本来还想让长老严惩这些人的章逸轩，顿时就没了脾气。毕竟大家都是好心，只是因为太穷了所以才犯了错，还帮着他们跟五长老求求情。

可五长老却觉得这事不能再纵容了，缺衣少食可以跟他说，大家一起想办法，但是偷不能纵容下去。最后五长老不仅要亲自带他们去大长老那里领罚，还告诫他们如果再犯一次，就全都逐出门去。

事情虽然解决了，但是章逸轩发现五长老座下好多师兄弟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没办法，只要涉及到钱的事情，总会触犯一些人的利益，他做久了这一行早就习惯了，其实只要金额与账上差距的不是太大，他都不会在意，这也是因为觉得太过分了所以禀报了五长老。

看着大家都不欢迎自己，章逸轩也不再多留，跟五长老说改天再来，打算去找二长老和三长老说说自己修炼的事情，然后再去青囊居那边跟着四长老修行。

这个时辰二长老多半在演武场上教习，五长老所在的百宝阁离演武场较近，他便准备先去二长老那里拜访。而无垠宗的演武场也是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一片空旷的大平地，边上盖了一排瓦房和矮墙而已。所以，当章逸轩一踏进演武场的时候，就看见兆子为站在原地，脚下分毫未动，将一把竹剑舞的密不透风，三个弟子同时上前列阵也没讨到半点好处。

大师兄在一旁歇着，看见章逸轩来了，连忙招呼他过来喝茶，问他脚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