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二日,所有被姜谣训过的纨绔一个接一个来姜府道歉,那盛况,李云还以为他们跟姜淮和好了都要去姜府玩乐呢。
宋暮云没成想那一群半大少年竟是来寻她道歉的,见他们一个个老实的在她面前垂首,颇有些不安的看向姜谣。
她知姜谣为什么去青律书院了,不是为给弟弟出头,是为了她,为了叫她高兴,给她出头。
女子的心再次欢快的跳动着,怎么也抑制不住。
等这群公子哥儿都走了,姜谣还双手抱剑的靠在一颗柳树上,嘴里叼着不知从哪弄来的树枝,是很不正经,甚至也有些纨绔的模样,却叫宋暮云欢喜的很,她没有犹豫,小步跑过去,奔进姜谣怀里。
姜谣本换了姿势,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自己的剑穗,忽然有柔和的风向自己而来,她也没有犹豫,甚至头也未擡,就像知道是谁一般,张开双臂,将那人拥入怀中。
女子纤瘦的厉害,怎么养也养不胖,姜谣皱眉摸着那把细腰,又去摸那细的仿佛一折就断的雪白皓腕。
太瘦了,每天精细喂着,怎么还这么瘦?
宋暮云本性骄傲又倔强,但面对姜谣时,她还有另一个本性,顺从。
姜谣喜欢摸,喜欢捏,她便顺着她,让她摸一摸捏一捏。
“累不累,累了带你回去休息。”
她问。
宋暮云摇头,“才走了几圈,没有很累。”
不累就好,“那你可要看我练剑?”
“嗯,我在这看着。”
姜谣挑了剑在空旷的花园里舞剑,宋暮云看见那剑柄带着的剑穗,颜色有些淡了,像是用了许久的旧物,倒是可以换一个了,嗯,她给她做一个。
——
此次秋猎日子排的紧凑,很快就到了,这日早上天还很冷,各院却已经忙着收拾起东西来,姜谣院子里的丫鬟也在收拾,不比别的院子收拾一位主子的就好,她们得收拾三位,人人都脚步匆忙,急切的很,生怕有东西落下了。
姜谣做不来这些细心活儿,自己穿了简单的衣物站在院子里等,宋暮云本也要跟出去的,却被要求披上狐裘大氅,戴上兔毛儿袖套,再拿上袖珍小炉子,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张玉雪漂亮的脸,才许出来。
她天生清艳,脸颊白里透粉,好看极了。
姜谣恨不得上去捏两把,但这时候她要是给人捏的留印子了,定会惹人生气的,还是算了,不在老虎须上动手脚了。
宋暮云走过去,站在她身边,声音又轻又软,“你与我们一同坐马车吗?”
随行的马车数量并不多,大多数是骑马跟随。
姜谣摇头,“你跟茹儿在一起定要看书,我还是骑马吧。”
“哦。”
宋暮云低头,似有些失落,但很快又好了,反从怀里掏出个青色的剑穗来。
上面坠着青玉,十分利落好看。
姜谣呆了呆,下意识问,“这是……”
宋暮云擡手摸着她的剑柄,将后头有些褪色的剑穗取出来,换上自己手里这个。
她说,“这是我送你的礼。”
“你亲手做的?”
怪不得有几日见她在偷偷编什么东西,原来是为她做剑穗。
“嗯,你生辰是不是快到了,这个提前送你。”
“那我生辰还有礼收吗?”
“这是自然”
姜谣挑了挑眉,看向手里的剑,喜欢的剑换上了好友亲手做的剑穗,果然好看多了。
她心里十分满意,更有些期待所谓的生辰礼。
她会送我什么,也是她亲手做的东西吗?
金银财宝姜谣不缺,但真心,是人人都缺的东西。
长长的队伍行在官道上,宋暮云姜茹姜淮都坐同一辆马车里,姜谣骑着马在他们马车外晃荡,偶尔看见路边有好看的小野花,还会去摘了,然后撩开窗帘递进去。
这时姜茹就会惊喜的探出头来,问她,“姐姐,给我的吗?”
“摘了两个,你跟暮云一人一个。”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马车里的人听见,这于姜淮而言可谓晴天霹雳,他忍不住也凑过来,跟姜茹抢那一个窗口,大声嚷嚷着,“姐,你偏心,凭什么她们都有就我没有!这个马车里有三个人三个人,你看清楚!”
姜淮深深觉得自己被排挤了。
虽然他知道等姜茹姐姐回来后,他在家里的地位要往后掉一掉,但谁能想到,连这个与他们并非血亲的宋姐姐,都比他重要!
他已经不知道往后排了多少了,现在她们姐妹三个和和美美,却全都来排挤他!
姜谣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的看了姜淮一眼,却对他的吃醋并不在意,反而说,“过去,让暮云坐过来。”
姜淮:……
该死!
他愤愤不平的让位,宋暮云过来了,只露出半张雪白的脸,姜谣关切问她,“可还习惯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暮云没有,她乖乖摇头,“还有多远到啊。”
姜谣看了看路,“还要一会儿才到,你困吗,可以睡一下。”
宋暮云又摇头,姜谣擡头看见前面有一棵果子树,虽是晚秋,没想到也能有果子摘,“那你在里面等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说着,她驱马向前,在那树上摘了两颗黑红黑红的果子,真不是她排挤姜淮,实在是树上就这两颗果子了,她自己也没得吃呢。
大抵是前面的人都摘的差不多了吧。
姜谣将两个果子擦干净递进去,果然又招来姜淮的不满,但不满就不满吧,他又不能反抗。
大半天过去,行宫总算到了。
姜谣先下马,然后去接自家两个妹妹,嗯暮云比她小一岁,自然也算是妹妹的。
至于那一天天鬼叫的臭小子,不必多管。
姜谣扶了宋暮云下马车,周围还有许多家眷,视线隐晦的打量着她们。
这算是宋暮云在其父亲出事后,第一次这样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还参与了秋猎。
听闻是宰相让她来的。
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宋家翻案也与宰相府脱不了关系,是姜恒在背后操控。
从前怎不知姜恒与宋允骞还有这样的交情?
姜谣和宋暮云住在同一处院子里,姜茹也是。
姜恒有私心,自家两个孩子的院子,自然又大又敞亮,周围有花有树,白日里就算不出去,干坐着看看风景也很松快。
姜谣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进屋就躺下了。
房间早有侍女提前打扫过,干净的很。
宋暮云低着头,一点一点把她惯用的茶具摆上,然后去烧了一点茶水。
姜谣疲乏的只有一张嘴能动,见她烧好茶水,眼睛一亮,喊人,“云云!”
宋暮云动作一顿,她又这样叫她。
“有事说事,别乱喊。”
小姑娘爱羞,不许姜谣叫。
姜谣仰面躺在床上,不理,依旧拉长了声音撒娇似的,“云云~我渴了,给我倒杯水。”
宋暮云习惯了,没再说什么,听话的给她倒了水,又用杯盖轻轻扇风,驱散一些热气,然后将温热的茶水送到她面前,才抱怨起来,“你啊,走两步都不愿意。”
姜谣坐起身,拉着宋暮云一同坐下,就在她身侧喝着茶水,一边喝一边说,“这不是有你在吗。”
宋暮云没说话,只用一双水润的眼睛看着她喝茶水。
京城里的公子小姐很少有出京城的机会,更别提是这么远,难得出来一次,都兴奋的不得了。
姜谣休息够了,就带宋暮云与姜茹出去逛逛。
她们一个宰相之女,一个龙虎将军之女,自然有的是人愿意和她们玩,唯一叫人犹豫的,便是宋家的宋暮云了。
她从前也算天之骄女且文采斐然,是许多人望尘莫及的存在,眼下却跌落凡尘,进过乐坊,叫人觉得可惜的同时,也不敢过多靠近。
因此姜谣她们一出来,就获得了许多注视。
“想不想去骑马?”
她问两个小妹妹。
姜茹的父亲好歹是将军,她虽不会武,但也是骑过马,略会一点的,宋暮云却全然不会。
两人都看向她,后者有些犹豫的攥着姜谣衣袖,靠近她,模样十足依赖,“可以骑吗?我不会骑,你教我好不好?”
这有什么问题,姜谣点头,拉着她的手往前走,这儿的马都平平无奇,只是出来玩玩,她也没把自己的马带出来。
“上去,我帮你牵着。”
宋暮云没成想是这么教的,她看向不远处两人同骑一匹马,她以为是那样教的。
“我上不去。”
她诚实道。
姜谣看了看马的高度,实在很难理解这所谓的上不去。
停顿半晌,她才开口指挥,“你脚踩在这,很容易就能上去的,我扶着你,不会让你摔。”
宋暮云看着马镫,轻抿唇,她脸皮薄,到底不好再说什么,点了点头,一脚踩在那处,被姜谣扶着上马。
小姑娘第一次骑马,姜谣不敢让马走的太快,只是牵着马,在宽阔的草地上慢慢走,身边谁骑马都比她们快一些。
姜茹也骑着马跟在她们身侧,她是个重规矩的人,即使骑在马身上,也挺直腰背,绝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一点仪态上的不足。
忽而,她声音高了两分,“姐姐,是八皇子,八皇子在前面。”
宋暮云抓着马毛的手紧了紧,马在她身下不满的哼哼出声。
姜谣擡头,果然看见八皇子也在不远处,与她一起的,是七皇子慕容清。
“走吧,过去打个招呼。”
自从那天偷摸进皇子府揍了慕容清后,她就没再见过他,估摸是偷偷躲府里养伤呢。
两方人走近,慕容慈诧异的看着姜谣,面上忍俊不禁,“你怎么变成牵马的了?”
“我教我家小云儿骑马呀,没看出来吗。”
慕容清从看见她们起就不好看的脸色在听见姜谣称呼时更难看了。
但他一个字也没说,只用阴冷的神色,一遍一遍去看宋暮云。
宋暮云见到他,地牢里被鞭打的疼痛再次袭来,她身体紧绷,被姜谣扶着下了马,习惯性便来到她身后,牵起她一方衣角。
姜谣自觉挪了挪身子,挡住慕容清看向宋暮云的视线,然后懒懒瞧着慕容清,“七殿下,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慕容清神色愈发阴冷,即使是在慕容慈面前,他都快维持不住自己儒雅的皮子了,“托姜大小姐的福,一切都好。”
他想起自己养伤那些时日,打他的人下手极狠,他疼了好几天,该死的。
慕容清依旧在怀疑,那是姜谣做的,只有她,能做到,且与他有仇怨。
姜谣对他怀疑的目光恍若未觉,笑笑没再说话。
姜茹从马上下来,朝两人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随后余光看了看,见姐姐身边的位置已经被暮云姐姐占住了,她便下意识站到了慕容慈身后。
姐姐说过七皇子不是好人,要她离七皇子远一点,她自然是要听话的。
慕容慈转身对姜茹轻笑一声,低头问她在行宫可还习惯。
慕容清眯起眼睛,看着两人说话,他知道慕容慈现在时常出入姜府,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吗。
若想坐上那个位置,借兵力,确实是最直接方便的。
“明日狩猎,你可想好要猎什么了?”与姜茹闲谈完,慕容慈又问姜谣。
“狩猎?随便打打呗,有什么打什么,没有特别想猎的。”
慕容慈轻笑,“我听闻许多贵女都会要求家中参与狩猎的亲人为她们猎狐貍来做狐裘,二小姐和宋小姐不想要吗?”
宋暮云轻轻拉了拉姜谣的衣袖,小声说,“我不想要什么狐貍,你明日只管小心些就是,别受伤。”
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姜谣能好好的。
姜谣知她乖巧又懂事,摸摸小姑娘绵软的手指,答应她,“嗯,我会小心的,等我回来给你烤肉吃,好不好?”
她话说的如此温柔,像在哄小孩子一样,宋暮云忍不住擡起一双晶亮的眼睛,“好,我等你。”
姜茹好奇的看向自家姐姐和暮云姐姐,总觉得她们相处间有些奇怪,又看不出是哪儿奇怪。
她觉得姐姐待暮云姐姐比待她还好,处处仔细着,生怕暮云姐姐受一丁点委屈,每次暮云姐姐高兴,姐姐就也会高兴,这是为什么呢,好朋友间就是如此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