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几日过去,到了比武擂台之时。
姜谣在察觉,上头总有人悄悄看着她们,眼神晦暗难言。
她不用擡眼都能猜到,慕容清那瘪犊子又羡慕嫉妒恨了。
哼,谁叫他品行不端,这般人还配拥有女主?
姜谣与人都坐好了,拉过她的手在掌心握着,再擡头时才发现,原来不止慕容清一个人恨毒了般看着她们,还有一个……是上次见过的八皇子的皇弟,行几她不记得了,总之也在看她,脸色比之那日的苍白,已好了许多。
原来他不是天生脸白?
那就怪了,为什么偏偏那日脸白。
想到被她伤了手臂,逃出去便没了踪迹的刺客,
姜谣眯了眯眼睛,手指往腰间轻按。
腰带里,被她装了两片飞镖进去。
很快,皇上落座,比武正式开始。
今日的比武许多官阶不高的武将几乎都会参加,能在皇上这留个印象也是好的,但皇子只有几个武功高的可能会参与,其余,大抵是不会去皇上面前丢脸的,免得惹皇上厌烦。
宋暮云凑在姜谣身边小声问,“你一会儿也要上去吗?”
姜谣点头,“嗯,上去练练。”
“那我在。”
“嗯,知道了。”
暮云关心她,姜谣想到此处,心中骤然有些绵软,伸手揉了揉宋暮云的脑袋。
这还在外面呢,她也丝毫不收敛,宋暮云脸颊微红,将头顶的手拿下来,握在手心里,小声抱怨,“你干嘛呀,让人家看见了多不好。”
姜茹在另一边已经习惯了,面带微笑,得体的不得了,跟旁边坐着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天。
比试已过去一半,现在台上正背着手,独孤求败的是吴国公之子,他穿着一席白衣,动手间也婉若游龙,相貌堂堂器宇不凡,是个翩翩少年郎,武艺确实不错。
“你可认识台上之人?”
姜谣侧头问宋暮云。
宋暮云仔细看了眼,轻轻点头,“见过几次。”
这人曾去她家求娶过她,但这没必要说。
“熟吗?”
“不熟。”
“好,那我上去了。”
姜谣说着站起身,宋暮云也跟着起身,皱眉,“听闻他武艺不错,你小心些。”
“我知道。”
姜谣几步飞身上台,从旁边的兵器台上挑了一柄剑,横向吴琰,漂亮的脸上满是漠然,“吴公子,你先请?”
吴琰微愣,下意识看向台下,却是看的宋暮云。
姜谣微微皱眉,心中不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宋暮云正看着她,不悦才稍减轻了些,剑在手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指向吴琰,冷淡开口,“出剑。”
“那就得罪了。”
吴琰收回视线,朝姜谣拱手,面色复杂,到底提起了剑,向她而去,两人缠斗在一起。
皇上许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睁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问身边的公公,“台上的,是姜家的小姐和吴家的小子吧?”
公公笑着闭眼吹,“是啊,皇上好眼力。”
姜谣本是要上台练练手的,但现在,她的目的不是练手。
吴琰一剑向她而来,她躲过去了,却忽而从腰间掏出两枚飞镖,甩了出去。
吴琰瞳孔骤然紧缩,立马飞身躲开,那两枚飞镖也自然而然的甩出了比武台,直直擦着某没反应过来的皇子手臂过去。
众人哗然,姜谣也似吓了一跳,赶忙跳下比武台,奔向那皇子,一把抓住他努力想往后躲藏的手臂,拇指摁在某处,见皇子面露痛苦,她眼里深色一闪而过,惊呼起来,“抱歉殿下,臣女不是故意的,让臣女看看您的手,有没有伤到?”
八皇子还在养伤,没有过来,九皇子旁边坐的是七皇子,七皇子已经开始皱眉问责她刺杀皇子该当何罪了,姜谣自己心里有数,根本没伤到九皇子,自然也不搭理他,她无视的态度又把慕容清气的不行,浑身发抖,只是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在外还需维持自己风度翩翩儒雅温和的名声,才没有继续说话。
台上皇上也被吓住,紧紧皱眉,这姜家小姐怎么这样不小心,还使暗器?
“没事,我没受什么伤。”
皇子瞧起来很紧张,脸又白了,使劲儿往后想夺回自己的手臂,姜谣却表现的分外着急,一不小心,皇子整条手臂上的衣服都被她撕下来了。
周边响起女子的惊呼声,大多女子侧目,不敢再看九皇子,姜谣凝眸去看,见他手臂上包了一层雪白的布,微微往外渗着红色,位置大抵就是她箭伤到的位置。
姜知此时穿着甲胄走过来,皱着眉粗声粗气问她,“怎么准头这么差了,回去可得好好练练,伤到九皇子没?”
然后他就看见了那皇子右臂上雪白渗了些血的纱布,与姜谣对视一眼,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大声嚷嚷,“九皇子,您身上怎么有伤?臣没听说您何时受了伤啊,可是遭遇上刺客了?”
九皇子面色愈发惨白,姜谣觉得他马上就要晕过去了。
皇上也在上头皱眉,派了身侧公公过去问问,九皇子是不是被伤着了。
片刻后,公公回来,脸色有些凝重,附在皇上耳边与他说,“九皇子身上有箭伤。”
谁都知道,那日刺杀八皇子的刺客其中有一个被姜谣射伤了手臂,龙虎大将军还为此在行宫里排查了好几遍。
除了几名皇子后妃与皇上,可是谁都查了的。
皇上倏地站起身,脸色冷冽,“你是说,锦儿身上有箭伤?”
皇子生来尊贵,若受了箭伤,怎可能隐瞒不报,除非……那箭伤的来由见不得人!
“姜谣伤到锦儿的伤口了?”
公公低眉垂目,神态恭敬,“奴才看着好像没有新伤,是姜小姐剥了九皇子缠箭伤的布。”
姜谣方才假作着急,说是想看看九皇子身上的伤如何了,硬是剥了他缠伤口的布,将那道狰狞箭伤露在人前,引的好几个人连声抽气。
姜谣也像是十分惊讶,“九殿下,您身上这箭伤……是怎么伤的?”
慕容锦白着脸,额上冷汗直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皇上身边的公公又来了,将他请去皇上面前问话。
姜知与姜谣对视一眼,互相确认了些什么,于是姜知也跟着公公走了。
姜谣站直身子,面上依旧难掩愧疚,与众人说,“抱歉,方才是我手滑了,可有惊到你们?”
那些人看姜谣眼神复杂,见她看向他们,赶忙摇头,“无,无事,姜小姐没伤着手便好。”
见鬼了,姜谣竟敢对皇子上手,连男女大防也不顾,吓人,实在是吓人。
宋暮云方才就站外面看着,眼下九皇子被请走了,才走过去,拉过姜谣的手,皱着眉细细查看。
她练武十多年,哪能扔个飞镖还割伤自己呢,可她家小祖宗不放心呀,总觉得她伤着了,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看的可仔细,叫人心里熨帖极了。
又一道怨毒的视线落过来,姜谣稍擡眼,果然看见慕容清在看她们。
羡慕吗,嫉妒吗,都是你应该的,你个阴沟里的肥老鼠。
姜谣反手握住小姑娘的纤纤玉手,转身看向愣愣站在一边的吴琰,声音温和下来一点,“吴公子,抱歉,刚才与你打的十分酣畅淋漓,险些忘了我们只是比试,用了暗器,幸好没伤着你,还望你不要介怀。”
吴琰看向站在姜谣身侧,与她牵着手姿态十分亲密的宋暮云,想到京中两人的磨镜传闻,竟有些恍惚,直到姜谣蹙眉再唤了一次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拱手道,“姜小姐言重了,我并不介意。”
况且那飞镖……好像一开始目标就不是他。
“那就好。”
姜谣松下眉眼,侧头问宋暮云,“回去吗,回去休息一下。”
宋暮云应了一声,她们就在许多人的注视中离开了。
这场比武进行到最后,皇上早已离开,带着受了箭伤的九皇子一起,徒留慕容清在那懊悔,早知道就推给慕容锦了,总不会惹父皇怀疑太多。
后面几日,姜谣再没有见到九皇子,就连皇上也没出现,听说是病了,估摸被谁气的。
这加速了她们回京的步伐。
很快到了回京的日子。
姜淮与两位姑娘依旧同坐一辆马车,宋暮云不许姜谣骑马,非得她在马车里陪着她。
姜谣也没办法,家养小祖宗的话自然得听,她下了马钻进马车里,姜淮正与姜茹大眼瞪小眼。
“你们每日里自己高兴了,就是没人管我死活!”
“怎么了,我们又怎么不管你死活了,你不是一个人玩的好好的吗?”
另一边已经坐上两个人了,姜谣想着便在姜淮身侧落座,不想被宋暮云不轻不重看了一眼。
没犹豫多久,她起身往宋暮云那儿去了。
坐在她身侧,擡手摸了摸她的手,有些冰,顺便揣怀里暖着。
姜淮语气气愤不平,“你们都没人管我,我跟姓林的比试都比赢了,姓林的说好我赢了就管我叫爹,结果居然反悔,我想压着他叫,他哥哥就来了,你呢,你要是过来,他哥哥肯定不敢对我说什么!他指定得乖乖叫我爹!”
姜淮也算京城里一小纨绔,平日里不仗姐行凶,人家还以为他跟姐姐关系不好呢,才敢口角上与他相争。
姜谣诧异,“那你也没来跟我说啊。”
“我怎么说,你急着陪这个,这个叫什么来着的姐姐去,哪有功夫听我说!”
姜淮心里憋闷已久,此时只有他们自家人,终于要发泄一下了。
姜茹劝着,“你别生气,姜淮,我们也不知道这事,但你让人家叫你……确实很无礼,你既没有生养人家,怎能如此做呢?”
姜淮气疯,“我要是输了,他也会让我叫爹!”
“好好好,知道了,但还是怪你实力不济,连他哥哥也打不过,他哥哥是谁来着?”姜谣靠在宋暮云肩上,懒洋洋问他。
实力不济的姜淮闷声闷气,“林山微,他哥。”
……
“这家人取名字倒有意思。”
“没听说过这名字,估计武功不怎么样,你回去便日日跟着我练武吧,没有一点实力,也敢做纨绔?”
姜谣自认也是纨绔,她和姜淮可不同,她谁来打谁。
“好,你们练武,我给你们做点心。”
宋暮云声音温柔,擡手将姜谣额前的发丝撩至脑后,一双眼睛柔情蜜意。
姜谣挑了挑眉,“你会做点心?那我可要好好尝尝。”
她没吃过宋暮云做的点心。
“味道很一般的。”宋暮云红着脸自谦。
“味道一般我也吃啊,谁叫是你做的呢。”
姜谣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宋暮云脸颊愈发粉嫩,微微低下头去,抓着姜谣的手撒娇似晃了晃。
姜谣被这一下弄的心都软了,又莫名有些心慌,自从发现自己可能喜欢宋暮云后,她就越发爱哄着她,有些话急着说,也说的……不大合时宜。
可她看起来很高兴。
罢了,只要暮云不喜欢她,她说这些好听话哄哄她高兴又有什么呢?
好友之间罢了。
姜茹对此已经十分习惯,只姜淮瞪大了眼睛,没见过自家姐姐这样,他这一刻,真真切切觉得同窗说他姐姐磨镜,不是在嘲笑他,可能只是说了一个事实。
可是……姐姐这样,父亲会同意吗?
想到家里那个成天板着一张脸的老古板父亲,姜淮哆嗦一下,觉得若这事是真的,他姐怕是要危险了。
姜谣擡眼,就看见姜淮脸上有些许后怕的表情,她顿了顿,没说话,但心想姜淮有病吧?
车辆颠簸,又下过雨,雨路难行,下午才到京城,皇上生了病,一直没出现,九皇子刚回京城就被夺了在朝堂中的职位,关在皇子府里,听闻他母妃在御书房外跪求了皇上许久,依旧没转机。
姜谣去看慕容慈了。
慕容慈笑的很高兴,几乎看不见眼睛那种。
她说慕容锦一向对他们表现的恭敬有礼,她从没想过慕容锦会做出这种事,他装的太好了,谁也想不到这个好弟弟有这样精准的箭术,一出手就想要她的命。
“这次多亏了你,否则我就白受伤了。”
慕容春本就被皇上厌弃,就算身上再多个罪名也无用,还好有姜谣,拉出了在躲在阴影里的慕容锦。
“嗯,你好生养伤吧,其他的事,等你养好了再说,对了,我在朝堂说不上话,宋家的案子,还要请你多帮忙。”
慕容慈知道,姜谣这么帮她,多半是为了宋家,她长叹一口气,忽然问,“你待宋家的事这般上心,可是有意想要宋小姐?”
姜谣一愣,多亏她常年看话本子,听懂了慕容慈的话。
她摇头,并怒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难道要挟恩图报吗?宋家本就是冤枉的,本小姐心善,看不得有人被冤枉,才没那等肮脏心思。”
这种事只有慕容清这样的小人才做得出来好吗?!
慕容慈见她误会,赶忙摇头,“我并非那个意思,只是想问你是不是心悦宋暮云?”
姜谣:……
姜谣会骗人,但在这一事上,不擅骗人。
“早些时候我便想问了,你待那宋小姐这样好,相处间很像一对有情人。”
不止是她,姜茹也这样觉得,还偷偷与她说,问她心中是何感想。
她心中的感想就是觉得姜茹说的对。
姜谣动作略微有些僵硬。
幸好她们谈话间屋里就只有她们在,这话也只有她们听见了。
片刻,她像是平静下来,也终于冷淡下神色,“你说什么呢,暮云只是把我当至交好友罢了。”
她们这些文雅的小姑娘,不都最讨厌练武的吗,觉得粗鲁不堪。
偏偏她的粗鲁怕是半辈子也很难改正过来了。
若要与她相处一辈子,也不知会不会把小姑娘愁的掉眼泪。
姜谣想到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冷淡褪去,眉目柔软温和。
从什么时候起,她连想到宋暮云都觉得高兴了?
慕容慈眼神复杂的看着姜谣,那句话的意思,像她这种每日都在揣摩圣意的皇子当然能听出来,宋小姐只把她当至交好友,那她呢,在她心中,可把宋小姐当至交好友?
定是没有的,她就没见过有谁能为至交好友做到这地步的,出门在外,甚至连她的衣物都要仔细检查,生怕有一点不够暖和,就把人冻到了,回回细心哄着,跟宠宝贝一样。
不过,在她眼里,宋暮云也未必对姜谣没有心思,她们总靠的很近,但多半不是姜谣主动,而是那位宋小姐。
她总在不经意间靠近姜谣,然后低头握住姜谣的手,偶尔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敌意,仿佛生怕她抢夺了她的珍宝。
慕容慈极会揣度人心,自然猜得出宋暮云误解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