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相引
“哗啦——”
深渊之下是地底的一口冰冷刺骨的寒潭,祁青鹤以左手紧紧地护住了仲藻雪的头,以后仰的方式坠下了那一片寒潭之上。
人猛地被一拍下去便失去了意识。
无数的水花翻涌了上去。
像是一片又一片残乱的记忆碎片一般骤然弹了开来。
在那一帘水幕之下。
是他撑起了一把伞,在雨中侧目望向了她。却没有怀疑与猜忌,也没有那些如噩魇般不堪的过往,只是像往常里清平的一日,他打着伞等着她出门。
在她施妆花容之下。
看着她微微提起了裙摆向他走了过来,莲步端庄。
他长身而立站在了那里静静地望着她,微倾了倾手中的雨伞,那四十八骨青竹伞低下了头,似云一般遮在了她的头顶上,为她遮住了那一片乌霾的阴雨。
走到了他的伞下,女子擡起了头望着他。
像是有轻唤了他一声夫君。
像是有微赧红了脸庞说了一句,久等了。
那一双如画的眉眼微弯弯,言笑嫣然,绝世无双。里面盛满了她不尽的爱意与欢喜,为那一场少年时初遇的邂逅一眼心动,经年不变。
他那好似残缺一半的灵魂,从来不知道爱人与被爱是为何物。
全然的在她的身上所彰见。
可是有一天,他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弄丢了她,于是他又回到了之前那残缺无感的人生之中,举目之下尽是一片的清冷与荒凉。
回到京城的第三天,他抛下了手中一应的事情,只将自己泡在了酒肆里喝得个烂醉。
他们说,酒是忘忧,若是一醉,便了却了世俗间一切的烦脑。
可他却是不知为何,越喝越教人心凉,越喝越教人痛断肝肠。
在离开她的这一年,每一日,每一夜,他都发疯一般的想她,随即紧随在后的发疯一般的拒绝承认想着她。
他不想承认割舍不下她。
也不想承认自己始终都放不下她。
更无法承认自己还爱着她。
只在午夜梦回之后不停的追逐着她的身影,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想要伸手触碰却始终都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他仍旧不知道爱为何物,只是在失去她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失魂落魄。
尤其是心口的那一个位置变得无比的空洞。
在每一个无眠的夜晚寂寂无息的灌着冷风。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喜爱她的,在那撷花宴上一别,在那春日小宴相会,她转身掩扇眉目含羞的向他盈盈一礼。
在那一日情暖花好的洞房花烛之夜。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远比想像中还要深爱着她,离不开她。
那迟到了的诉情衷。
那难以修补的创伤与裂痕。
“……”
下坠的力道让两人一时间在寒潭中不断的沉溺了下去,眼前是一望无尽的黑暗,祁青鹤呛出了一口水花。
水花翻腾。
漫无边际的窒息感从八方涌了过来。
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只是欺骨的冷直浸入了骨髓,就好似千万根看不见的细小的银针细细的扎在肤里与骨血之中。
冷的让人窒息。
意识在混沌之间不断的沉浮,祁青鹤本能的想要叫她的名字,只刚刚张了张嘴就腾起了一串的气泡翻滚上去。
紧随其后的是让人彻底绝望的窒息感,濒临死亡的窒息感。
藻雪……
……你在哪里?
好似到了半真半幻的虚妄之地,像是那一夜又一夜的午夜梦回,混杂不堪的意识朦胧而又无比的模糊。
她在哪里……
他可是又一次不小心弄丢了她?
窒冷的地下寒潭之中,祁青鹤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握住一些什么东西,像每一个快要溺毙的人,哪怕只是一根稻草也好。
忽然——
唯一有意识的左手在不停的挣扎中,好似被人握住。
被寒潭洗尽了血色的双眸睁开,隐约的好似看见了有一个黑影落了下来,只是望得有些不真切,明明已经离得非常的近了,但他却还是看不清对方的容貌。
水花翻腾了起来。
祁青鹤呛咳之下骤然打乱了换气的节奏,只觉得无数冰冷刺骨的水直灌入进了胸肺,无比的窒息的喘不出一丝的气来。
气泡不住的鼓升。
那一只握住了他的手缓缓地用了用力,将他往上拉了些许。
有了这一道力量的牵引,他却像是终于找到了方向一般用尽最后的气力迎了上去。
那一只手将他从冰冷的深水之中拉了上来,眼见着他就要在水中溺毙至死,便伸手托住了他的颈,低头覆向了他的唇。
手中相扣的温度。
唇齿间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