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面对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簌簌的落了下来,好似飞絮玉花般扬扬洒洒飘了满天。
山道是一片的泥泞坑洼。
只听着挂在马车上头的铃子不住的响着,和着一声又一声的马蹄声,溅起了一水混着雪与尘的泥沼。
偶有车轮陷入了进去拔不动的情况,一行人便紧赶着下车一齐使劲将马车推出来。
“一、二!”
“三!——”
绒雪轻盈的飘落了下来,只将整个山道都镀上了一层银装。
混着雪水的泥道变得格外的湿滑不好走,但这一条通往药王谷的山道却已是如今唯一的希望。
挂在马车檐角的铃子和着马蹄轻快的响动着。
“我认识秦大夫是早年跟麟生哥哥一起来药王谷拜见时认得的,麟生哥哥与他很熟,两人相交甚好。”重新坐上了马车,单玉儿一只手握着马鞭赶着马车,说,“此人师从神医左丘氏,是不世之材,更有活死人之能。我曾亲眼见过一具尸体已经断了气送过来等仵作尸检,他在一旁看了一眼竟将那人给救活了。”
“你是说左丘神医?”
提前左丘氏,便是刘师爷也听过此人的名号,心里刚刚涌起了一阵希冀,但紧跟着又是一泄,“可我听说左丘神医一向云游四野似闲云野鹤……”
“所以我们去药王谷找秦大夫。”
单玉儿说道,“现在整个药王谷都是由秦大夫主事,大人你放心,秦大夫为人谦和,忧生悯死,是极好相处的人,他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
祁青鹤没有说话,只是抱紧了怀里沉睡不醒的仲藻雪,闭目感受着她那已是微弱的心脏声。
“只要能救她……什么都可以……”他道。
谁都可以,无论是什么法子。
只要能救她。
马车一路颠簸的驶进了药王谷的地带,很快的就引得了谷中看守的小童注意。
谷外正在撷雪采药的几个小童见着一眼扎眼的马车走了进来,便走了过去拦下,但看着那马车上挂着门主的玉铃铛,便委身行了一礼。
“我这里有一个非常急的病人,秦大夫现在在哪里?”单玉儿问。
“师父他正在甘草台配药。”小童说道。
“还请劳驾引我们过去一趟。”单玉儿下了马车,道。
“师父说不见外客。”小童摇头。
“这是你说的,他不见外客,又没说不见我。”单玉儿笑嘻嘻的摘下了马车上的那一个玉铃铛,给他们使了一眼色让他们跟上,便提着那个铃铛就往药王谷走了进去。
“哎!姑娘——”
那小童见着她说着就往药王谷中走了进去,忙赶着追去了过去,却没想到那小姑娘溜滑的似一条游鱼一样,轻巧的就摆脱了他们。
祁青鹤背着仲藻雪跟在后面走了进去,只隐约见着竹舍层立,两旁是一片的药圃。
怕他伤了眼睛看不清楚,刘师爷走在了一旁不时搀扶了他一下,给他引着路。
单玉儿曾经有来过药王谷几次,在很小的时候。
因为李麟生的身子骨非常孱弱,需要时常配备着药材调养,于是便与这药谷王的人一来二去的熟稔了起来。她也便跟着一起过来,那个时候的小女孩对这里的一切都是感到新奇的。
而对于那一位静如雅月秦茗大夫,她也一向都颇有好感。
甘草台前。
有一管狼毫舔着一方墨台。
只蘸了几下,便在空白的书纸上笔走游蛇,不时有停歇下来了笔,伸手撷起了一片草药在鼻下细嗅,调配捣杵间撚着当中的药性。
“秦大哥,秦大哥,我来看你了!”单玉儿提着玉铃铛冲了进来,“救人!救人!我这里有一个中了毒要赶紧急救的姐姐!秦大哥快来救人!”
“……”
这边闹腾的响动惊扰了一向清静的药王谷。
那个正在尝药的男人一顿,放下了手中的草药转过头望了过去。
“秦大……哥?”
单玉儿得知他人在甘草台,一路就冲了过来,但这会儿走进来与他对视,却是愕然的瞪大了一双眼睛。
山中的岁月好似一切的时间都走得极为的缓慢一般。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素色的灰梅长衣,暗纹回花,通身的素淡只有灰梅上的几点红花有了些许的颜色,整个人看上去确实是她记忆中静如雅月之人,落得从容不迫,淡泊非常。
只唯独的不一样的是,男人一头霜白的长发,全然不是他这一个年龄该有的。
“……秦大哥?”单玉儿神色愕然的望着他少年白头。
秦茗放下了手中的草药,只说了一句,“一别经年,单姑娘却是依旧不变,还是记忆里的小豆蔻,来我这里找我,可是又贪嘴吃坏了肚子吗?”
单玉儿想说,她明明跟以前不一样了,她有长高了。
但眼下不是闲聊这些的时候。
“秦大哥,你的头发……?”单玉儿有些怔。
“你来我药王谷找我是专程为了这一件事的吗?”秦茗轻笑了一声。
“秦大哥你快来救人!救救仲姐姐!”
回过神来的单玉儿三两步就跳了起来,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将他忙往那边拉扯了过去,也不管他应不应的先将人拽了过去。
秦茗被她拽得踉跄了几步,披身的白发落了下来,像是一场雪一般洒落在了衣上的几点素梅之上,微矮了矮身子跟着她的步子。
“快!快救救仲姐姐!她中了毒!”单玉儿焦急的说道。
“……”
秦茗得她松开了之后擡头望了一眼,视线落在了男人背上那一个闭着双目的女子身上,只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转而将视线移向了祁青鹤,注意到了他那一双有怀伤的眸子。
“你能救她吗,大夫?”祁青鹤声音沙哑的问。
“中毒太深,难以回天。”秦茗说。
“秦大哥!”
听他这么说,单玉儿脸色一变,登时急了起来。
“既是难以回天,那便是还有法子。”但祁青鹤却像是燃起了希望一般,满是冀望的望向他,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大夫,求你救她,只要能救她怎么样都可以!”
“怎样都可以?”
秦茗打量着他,问,“要你的命也可以吗?”
单玉儿有些惊怔的擡起头望向他,竟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她隐约的觉得几年不见,眼前的人变得有些陌生,有着说不出来的疏离感,连同着先前忧悯生死的医者之心一同好似变得有些冷淡起来。
祁青鹤望向他说话的方向,说,“可以。”
秦茗没有说话,只是微敛下了眸站在了那里。